正文 第七章

尼爾·特德坐在紅皮椅里,翹起一條腿,露出了條紋褲子下藍黃相間的襪子。沃爾夫盯著他看,使他不得不改變自己的坐姿。我聽沃爾夫說過,那些穿著普通的人是綿羊。我也聽他說過,那些穿著奇異的人是花花公子。他總是有道理。

特德問他是否我已轉告了他來此的目的,沃爾夫點點頭說:「這是我一生中接手的最沒希望的事了,因為古德溫先生很了解你,而我很了解他。懷爾太太,你母親告訴你,如果你能找回她贖回丈夫的那筆錢,那錢就歸你所有。如果你在我的幫助下找到了那筆錢,你將給我五分之一作為報酬,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當然,我——」

「只要你樂意。你母親是什麼時候對你說這番話的。」

「星期三晚上,今天下午她又對我這樣說了。因為我繼父吉米死了,當時我想我還是問問她的好。」

「星期三晚上,是她提出的還是你提出的?」

「提出?」

「說吧,講講你的想法。」

「我記不清了,那有什麼問題嗎?」

「也許。如果你有一個假設,那你知道錢在哪裡,你想用你自認為合適的方式找到那筆錢——別打斷我的話——合適的方式佔有這筆錢。你到我這裡來是因為你不能夠順利地去辦這件事。你應該給我一點暗示,當然可以是很謹慎的,那樣古德溫先生就會在我們指引下,根據那些暗示去找到那筆錢。即使你的暗示使我嗅出某些罪犯的跡象,我也會緊追不捨地去拿到我那份紅利。誰提出的,你還是你母親?」

特德嗤嗤地笑起來,我的描述絕對真實可靠,我也曾提到過他那男高音,男人也會嗤嗤地笑。「主啊。」他說:「那可太妙了,太聰明了,可我怎麼知道錢在哪兒呢?」

「你應該知道,因為是你或是你的同夥,星期二晚上在鐵礦路從你母親手中取走那筆錢,然後又把它放在某個地方。」

「啊哈!」他眯著眼,「你把我弄昏了,請再說一遍。」

沃爾夫擺弄著一個指頭。「特德先生,你是帶有特殊使命到此的,很自然,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是什麼人?你綁架了你的繼父嗎?」

「天哪。他會認出我來的。」

「那你在這次綁架中插手了嗎?插手了還是沒插手?」

「沒有。沒,有,插,手。」特德還是眯縫著眼。「要我對天發誓嗎?」

「那毫無用處。就算我相信你是真誠的,那麼又能怎麼樣呢?同那些訓練有素的官方調查大軍較量,是不明智的。如果我們要干,就必須從我們自己選擇的著手點開始,而這點恰好又是他們所忽略的。我接受或者拒絕你的提議之前,我必須知道在這一點上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首先我須問一下,如果我們追回了那筆錢,你母親不會改變主意嗎?」

「她不會。」

「她也許會。」

特德搖搖頭說:「除了我之外還有四個人都聽到她這樣說的——妹妹瑪葛特、舅舅拉夫、母親的律師弗羅斯特和吉米,當然吉米現在死了。」

「她仍有可能反悔。我必須告訴你,即使她反悔了,我仍要合法地取得我的那份分成。」

「當然,為什麼不呢?你不必那麼想,我母親不會食言的,這就是我必須同意的那個要點嗎?」

「這是一系列的假設,你或許不願接受。而這首先的也是根本的一點,是懷爾先生並非死於偶然事故,而是被謀殺死的。」

「啊哈?」特德將蹺著的腿收起,坐直身子說:「他是自己將該死的銅像拉下來壓在身上的。」

「不,」沃爾夫提高嗓門說:「我承認那是可以想像的,甚至讓警方接受這一說法也似乎是有道理的。但我反對這一說法,因為沒有任何現有材料表明他喝醉了,他醉了嗎?」

「沒有。」

「他只喝了兩杯。他喜歡將烈性威士忌與水混合。他能喝六杯。他沒喝酒就想睡覺,他說他連眼睛都睜不開,躺在長沙發上就睡了。」

「後來,屋子裡的人和你離開時,你關燈了嗎?」

「只有一盞沒關,那是媽媽讓我別關的。」

「是一盞好燈嗎?」

「是的,那是靠牆的落地燈。」

「並且他清醒得能夠辨認抱在那裡,離開沙發,站起來,向前走;然後,他失去了平衡,去抓那沒固定好的銅像,把銅像拉倒壓在自己身上。這是可能的,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個清醒得能夠走動的人會如此迷糊,以至於躲不開一尊倒下的銅像。從沙發到門是直線嗎?」

「不直,但也不太彎。」特德又眯了眯眼睛,「你說他是被謀殺的,那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竟睡得那麼死,以至於有人將他從沙發上拖起來推倒銅像並用銅像向他打去時都不醒嗎?難道你相信嗎?」

「不,他被人施用了麻醉藥。」

「真是見鬼了。」

「大概是這麼回事。麻醉劑被放進他喝的某一杯酒里。最大可能的假設是水合氯醛,它極易買到,而且和乙醇飲料混合幾乎沒有異味。一定的劑量容易導致深睡甚至休克。它極易分解,解剖屍體時又不容易發現,除非在死後三、四個小時之內進行化驗。唯一可信的檢驗是化驗尿中的氯醛酸。這種試驗只有在懷疑是水合氯醛時才做。我懷疑懷爾先生是由此致死的。我還沒有來得及證明,我是昨天才作了這個推測並查閱了一本書的。」

他沒對我提起過這件事,大概他怕這會表露出我們已對懷爾先生之死發生了興趣。我們的書架上有幾本關於毒物學的書,但他昨天並不在這裡。他可能是在莪爾默大夫的書架上找了一本這類的書。我對水合氯醛有親身體驗。在米基芬有一位名叫多娜·查邦的婦女曾對我干過這種事。我吃下藥兩個小時之內人事不省,那時候哪怕你用小船把我送到貝德魯斯島或者把自由女神像推倒壓在我身上,我也會毫無知覺的。

沃爾夫接下去說:「因此,懷爾先生是被人謀害的這就成了一個合理的推斷而不是猜測。這還不是最後的推理,但這是最基本的,是我進行假設的根據,不管你是否喜歡,你同意嗎?」

「我不知道。」特德吐了吐舌頭。「繼續談談你的假設。」

「這完全是實驗性的,用它來建立一個起點。而另一個推測是三天前也就是星期二我和古德溫先生所作出的。你母親的秘書蒂娜·尤特麗捲入那樁綁架案,她不是間接或者被迫參與的,她在此案中是非常活躍的角色。她的死……」

「這些你從何而知?」

「通過對證據的分析。我本不想把這也說出來,考慮到你同我一起掌握那些情況,我就徹底暴露了出來,可我不得不有所保留。我沒有必要完全將行動步驟和盤托出。我將接受你的坦誠來作為我工作的前提。但仍不排除這樣一種猜測——你也參加了那樁綁架案並且知道錢放在哪裡。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到我這兒來就大錯特錯了。那樣我會得到我那份錢,而你卻必定受到懲罰。在我還沒有決定參加這場瘋狂的賭博之前,你可以反悔,你想離開嗎?」

「不。真見鬼,你談得這麼可怕。」

「我希望我們回到這一點——我們的出發點上來。尤特麗小姐參與了綁架案並且是被謀殺的,綁架案的受害者是懷爾先生並且他也是被謀殺的。我的設想是,首先,兩次謀殺都是綁架事件的必然結果;其次,用麻醉劑使懷爾先生昏迷並殺害了他的人也參與了綁架並且知道錢在哪裡。當星期三晚上家庭成員聚會時他也在場。因此,如果我們要去找那筆錢,那房子和房子的主人就是我們的出發點,如果你和我都同意從這點出發,那我就接受你的提議。」

特德咬了咬嘴唇。「上帝,」他說,他把嘴唇咬得更緊。「按你的想法……。我想我沒有理解。你是說拉夫舅舅、弗羅斯特或我妹妹他們三人中有一個是殺害吉米的兇手。」

「或者你,或是你的母親。」

「當然,我們都在。」他搖搖頭。「神聖的主啊,難道是母親,簡直瘋了。我,我喜歡吉米。他不理解我,可我喜歡他。拉夫舅舅——。」

「那是題外話,特德先生。我認為謀殺是由綁架引起的——這是我的假設。這位綁架者既不想傷害他而又不釋放他,他只需要錢。理所當然你母親是排除了,但你沒被排除。這有幾種可能:第一,尤特麗小姐被殺是因為她自己太貪心;第二,懷爾先生被殺是因為他知道星期三晚上在場的人中有一位參與了綁架。當然也可能不是這樣。我們忽略了一個疑點——神秘的奈普先生。因為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他在哪裡。很可能他只是同夥,主要任務是打電話。他也可能已從你母親那裡拿到了錢,因為他曾對她說過話。如果他已攜錢逃之夭夭,那我們就被玩了。我們可以揭露出殺人兇手,但都無利可圖。我就說這些了。我說『我們』,對嗎?我們開始嗎?」

「怎麼著手呢?」

「首先我要和星期三晚上在場的每個人單獨談話,就從你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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