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有可能我對吉米·懷爾的印象是錯的,要真是如此,我就應該糾正過來。

年齡,三十四歲;身高,五尺十寸;體重,150磅。黑眼睛,有時候很懶散鬆懈,有時候又伶俐敏捷。光滑的深色頭髮,幾乎是黑色的;一張整潔的白臉上有著一張寬大的嘴。我常常看見他,正如常常看見他妻子一樣,既然他倆總是一塊下館子上劇院。五年前,他在一次鄉間聚會上作了一次個人演講,談到了每個人和所有的事,因此而大出了一次風頭。奧茜·特德,哈羅德·F·特德的遺孀在那兒遇見了他。第二年,她便嫁給了他,或許是他娶了她,這取決於是誰提出來的。

一個婦人嫁給一個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男人,可以設想,當她的名字在朋友中傳開時對她總是不利的,更不必說仇人了,無論如何事實就是如此。閑話歸閑話,有些年輕的女人就是喜歡吉米,樂意同他在一塊,並且只要他樂意,這是不成問題的,那他無疑就會在一周內的某天對他的半老妻子做出不忠的行為來。但我還從未親眼當場見識過。我只能說,就我所知,撇開那些閑話,他是一個模範丈夫。我曾以為懷爾太太會要求沃爾夫跟蹤她丈夫,因為我斷定她的朋友們見到了什麼閑話中說的事。

她也曾轟動一時,退回去二十五年——奧茜·帕賽爾在《牧場百靈》里扮演那位擠奶姑娘——她還曾放棄嫁給一位儘管老了點卻非常富有的男人。他們生下過兩個孩子,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我曾在弗雷明戈見過他們兩回。特德是七年前死去的,奧茜等過了一個體面的間隙期,才重新結婚的。

事實上在他們婚後的四年里,無論吉米還是奧茜都沒幹什麼醜事,甚至沒做過惹人注目的事。因為人們每分鐘都期望著他們出點什麼事,所以新聞出版界總是頻繁地提起他們。她是在她登峰造極的時候帶著一個傑出輝煌的名字離開百老匯,嫁給一個富有的中年男人的;而他也是在他登峰造極時結束他的放蕩生活娶了一個闊綽的中年女人的。這樣的一對人兒繼承接管了特德的房產和錢財,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而且是註定要發生的。就是這麼回事。

而現在果然有事情發生了,聳人聽聞的事。就在兩天以前,而新聞界對此未報道一個字。沒有人把內洛·沃爾夫給奈普先生的啟事與懷爾夫婦聯繫在一起。如果懷爾太太的朋友海倫·布勞恩特看見那條啟事,倒有可能作一些猜測,但那也不是由於啟事的發表而引起的。沃爾夫到花房去了不久我就看到了那個啟事。沒等到五點三十晚版《大公報》送到沃爾夫的棕色石房子,我就散著步到了第八大街34號的報亭。啟事登在第五版,周圍留有足夠的空間。叫奈普的人絕不可能看不見它,當然了,那不會是他的真名。

晚上我有個約會,和一個朋友一塊吃飯,一塊看戲,這樣也還不錯。作為一個偵探,甚至作為內洛·沃爾夫的左右膀的大部分事務,都是枯燥乏味的例行公事,更別提那些給他跑跑腿的人了。所以,尾隨一個拿著五十萬美元的婦人去尋找綁架者,這樣的念頭是極有誘惑力的。這不僅僅是為了用一個有趣的方式去度過一個晚上,而且還可以發現許多種可能的線索。但是,既然這是沃爾夫接的案子,我只是為他工作,我就不能在得不到他的允許的情況下而背著他去干任何事。而且要是跟他提起這事那是白費勁,他會嗤之以鼻,然後自顧自地拿起他的書。就這樣,我在六點鐘回到了屋裡換上衣服便赴約了。但是整個的晚上我都想知道我們的主顧在什麼地方、以怎樣的方式進行著她的事。當我一點鐘左右回到住所時,我所要做的事就是在上床之前極力讓自己別去撥她的電話號碼。

電話鈴響了。我不想讓任何東西來吵醒我,而我最討厭的就是電話。我翻過身來,強使自己把眼睛睜得能夠適應光線。時鐘指著7:52,我伸手拿起話筒,放在自己的耳朵上,費勁地說著:「這是內洛·沃爾夫的住所,我是阿奇·古德溫。」

「古德溫先生嗎?」

「我想我是這麼說的。」

「我是奧茜·懷爾。我想和沃爾夫先生說話。」

「不可以,懷爾太太。早飯前不可以。如果事很急可以告訴我。您是不是——」

「我丈夫回來了!平安無事!」

「好。很好。他和您在一塊嗎?」

「不,他在我們的鄉間別墅。他剛才打電話來了,十分鐘前。他要去洗澡、換衣服、吃飯,然後再進城來。他還好,一點事也沒有。我打電話是因為他答應他們什麼也不說,絕對不說,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要我也什麼都不說。我還沒告訴他們我找過內洛·沃爾夫;等他來這再說。當然我希望沃爾夫先生和您也什麼都別說。我就為了這個打電話。你能告訴他嗎?」

「可以,很樂意。您能肯定電話里確實是您丈夫嗎?」

「當然能肯定。」

「好的。是不是那個啟事幫了忙。你丈夫到後您能來個電話嗎?」

她說她打來,我便掛斷了電話。這時,收音機咔噠一下自動打開了,傳來了一個聲音;「……紐約有五個方便的辦公室,一個在——」我伸手關掉了它。我午夜以後上床時,總要調好收音機在八點打開,好聽一聽電台的新聞節目,但此刻我再不需要什麼新聞了。我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大聲說,「見鬼,不管吉米·懷爾怎麼看,我們都可以說奈普先生一定看到了那張啟事。」我又打了個哈欠,思忖著是該強打精神從床上起來才是。

沒什麼要緊的事可做。我看了看時間,都過了八點半了。我走下兩段樓梯來到一樓,進了廚房,向弗里茲問了早安,拿起盛有桔子汁的杯子,呷了一口,感到肚子里很舒服。下來時我本想在沃爾夫的門口停下,但又打消了那個念頭。弗里茲八點十五分給他送去早餐,這會才吃了一半呢。

「香腸里沒有多少香果,」弗里茲說,「這簡直是欺侮,這是哈威先生送給我們的最好的東西了。」

「那麼給我來雙份。」我咽下果汁。「你給了我一個好消息,我也告訴你一個。昨天來的那個女人給我們的差事已經成了,全部幹完。這下足夠付給你我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太好了。」他用勺敲敲烤糕點的鐵盤。「你昨天晚上乾的?」

「不。他不動地方就干好了。」

「是嗎?可是沒有你他是不干事的呀。」

我放下我的空杯子,走到靠牆的桌前,桌上放著我的《時報》。我坐下來,瞟了一眼手錶:8:57,等我吃完第一鍋蛋糕的最後一口,並且消滅了第二根香腸,我打開了通往沃爾夫房間的蜂鳴器。

傳來了他的吼叫:「幹嘛?」

「早上好。懷爾太太一小時前打來電話,說她丈夫剛從他們的鄉間別墅同她通了話。他逍遙自在,沒掉一根毫毛,待他打整乾淨、餵飽了自己就回城裡來。他答應了某個人,大概是奈普先生,他和他妻子在四十八小時之內都得保持沉默,她想讓我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真令人滿意。」

「是的。乾淨漂亮。我這就去散散步,到銀行去存她給的支票。這兒離《大公報》報社只有五條街多一點的路程。這消息一定很快就會傳開了,我是不是到倫·科亨那兒給他點好處,讓他別透出去,除非我們告訴他怎麼做。他會保得住的,你知道,他很喜歡嘗甜頭。」

「不。」

「你的意思是他保不住?」

「不是。他已經表示過他是可以信賴的。但是我還沒看見懷爾先生,你也沒有。讓科亨先生傍著我們當然很有好處,但是不能那樣做。也許今天晚一點可以。」他掛斷了。他去屋頂的花房可能要遲兩分鐘了。當弗里茲給我送來第二份蛋糕和另兩隻香腸時,我說,「為了那幾個子兒,我不得不上去和他捉迷藏。」

他拍了拍我的肩頭說,「阿奇,如果你想做,你就去做;如果你不想,那就別做。」

我往蛋糕上抹著黃油。「我想你這是在抬舉我。這事挺棘手的,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在後來的兩個小時里,我吃完了早餐,讀完了《時報》(那條啟事登在二十六頁上),開了郵箱,打掃了桌椅,移開昨天的蘭花,在花盆裡澆了些清水,步行到銀行去了一趟,還幹了些雜活。其間我始終都在考慮著形勢。受雇涉足象吉米·懷爾被綁架這樣的大案,而一天只做了些諸如登條廣告,收收費的事,顯得是有點窩囊。但又能幹什麼呢?在有利的時候,我是有些過多地遷就沃爾夫了,但由於吉米·懷爾的復歸,沃爾夫受雇去做的工作已經完結了,還能怎麼樣呢?這消息一旦披露出去,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的專家們很快就會跟蹤上奈普先生,並且他們或遲或早總會抓住他的。我們什麼都做了,除了一個細節,那就是親眼看見吉米·懷爾。懷爾太太答應過他一到家就給我們來電話。我該上去問問他,奈普先生是否在刊有啟事的《大公報》上看見了他自己。

我並不是非做不可。沃爾夫已經從花房下來,並且到了他的桌前,給花盆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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