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請問您的姓名?」

我問她僅僅是出於例行公事。我在報紙和雜誌上至少見過她十幾次,在弗雷明戈和城裡其他地方也見過她本人。當然啦,當我聽到門鈴聲來到大廳,通過門鏡窺視時,一下就認出了她,儘管她並沒有化戲妝。無論是她那件裁剪得體的棕色禮服,還是毛皮披肩或者價值上百元的頭飾,都是那樣無可挑剔。只是她那張圓圓的白臉,在餐館或劇院大廳里很合適,而在日光下卻顯得有些太白了。她應該對這些稍加註意才是。事實上她臉部鬆弛,眼圈有些紅腫。她開口說話了。

「我想你不會……」她把話頭停了一會,然後說,「而你是阿奇·古德溫。」

我點點頭。「那麼你是奧茜·懷爾。如果您沒有預約,我得告訴沃爾夫先生您為什麼要見他。」

「最好還是我親自告訴他。我的事非常秘密,非常緊急。」

我沒有堅持。我總是要聽到一大堆這樣或那樣的陳述,也有真的,也有假的。我猜測著她可能遇到的麻煩,假如我猜得不錯,我將會欣賞到她傾訴時沃爾夫的臉色,和他對她的回絕。於是,我讓她進去了。按通常的慣例,沒有預約的陌生人在我去通報給沃爾夫時,總是被留在門外,但我可以破個例,並且這是四月底一個大風天,所以我把她帶到了前屋,進屋以後第一道門在左邊,轉入大廳,再走到左手的第二個門,就到了辦公室。

沃爾夫站在一個大地球儀旁,凝視著上面的一點。在我出去開門時他在注視著古巴,而現在他已經轉向了寮國。

「一個女人。」我說。

他盯著寮國。「沒預約?」他說。

「可能,」我承認。「但她說事很急很秘密,而且她可以眼都不眨就付六位數的費用。她的名字叫奧茜·懷爾。吉米·懷爾太太。你看報很仔細,所以你一定知道甚至《時代周刊》都稱他叫吉米。她紅著眼睛,大概才哭過,但她此刻已冷靜下來了。我想她不會哭鬧的。」

「不行!」

「考慮到天氣,我沒把她留在門廊外。她正在前屋。我已經和她談過了。我知道她是能當場付賬的。」

他轉過身來。「討厭!」他吼道。他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氣,又從嘴裡吐了出來,然後動彈了一下。他在桌後那張超大號的椅子邊站起來。簡直顯得象一座活山。他很少起身接待來訪者,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而如果他已經站起身來,那就無力再去顧及什麼禮貌了,那又何必呢?我走過去打開通往前屋的門,叫懷爾太太過來,介紹了她,並把她引到沃爾夫桌邊的一張紅皮椅上。坐下後,她把披肩往後一抖,要是我不接住,它一定滑到地板上了。沃爾夫已將他那二百八十五磅的身體坐進了椅子里,然後用眼睛盯著她。當他用這種姿勢對著誰,特別是當他這樣對著一個未受邀請就闖進西35街他的這所褐色老房子來的女子,說明他已進入工作狀態了。

奧茜·懷爾把她的棕色皮包放在肘邊的架子上。「首先,」她說,「我得告訴您我是怎樣來到這兒的。」

「這並不重要。」沃爾夫咕噥著說。

「是的,」她說道,聲音有些沙啞,她清了清喉嚨。「你就會明白為什麼的,可是在說之前我得讓您明白我告訴您的要絕對保密。我了解您,也知道您的聲望,或許我不該到這兒來,但這事明擺著又是這樣的機密。當然,我會開一張支票給你作委託費,也許我應該先給……」她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包。「一萬美元?」

沃爾夫哼了哼。「如果你了解我,夫人,你應該知道那是不聰明的。假如你想雇我幹事,那是件什麼事?假如我要干,有可能要委託費,也有可能不要。談到保密,你告訴我的事決不會被透露出去,除非那會牽涉到將我捲入一場犯罪,那麼我作為一個公民,一個獲准開業的私人偵探,就會去報告當局。我說這話也代表古德溫先生,我的這位僱員——。」

「這的確牽涉到一樁犯罪案,一樁綁架案。」

「的確如此。」

「可是千萬別報告當局。」

我揚了揚眉毛,在我的桌旁坐下,把椅子旋轉過去朝著她。我打消了先前的猜測。很顯然,我不會看到沃爾夫因一個婦女要求盯她丈夫的梢而做臉色,或者聽到他拒絕她了。他開口說道:

「自然,綁架又另當別論。其義務有時不是為了阻止弄清主要犯罪事實,而必須屈從於其他的考慮,立即救出一條生命。這正是您所關切的嗎?」

「是這樣。」

「那麼是我錯了。您是怎樣到這來的就是至關重要的了。您是怎麼來的呢?」

「我打了個電話給我的朋友海倫·布勞恩特,她住在七十五街的一座公寓里,我是同她一塊策劃的。那座公寓的大門在七十五街,而便門卻在七十四街上。我十點半給她去的電話。我讓我的司機在十一點半把車開到前邊去。十一點半時我出了門,鑽進我的車就朝我朋友的住址開去。我沒回頭看是否有人跟蹤我,因為我害怕這樣會引起司機的注意。車停以後,我鑽出車走進了公寓大樓——那兒的人都認識我——我走進地下室,經地下室來到了七十四街上的便門。海倫·布勞恩特正把車停在那兒,然後我鑽進去,她把我送到了這兒。這樣,我想他們不會有一丁點機會知道我正在會見內洛·沃爾夫。您看呢?」

沃爾夫把臉轉向我。「阿奇,你呢?」

我點點頭。「夠棒的了。一百比一。但是如果有人等在七十五街監視著她的家而她又老沒露面,那個人會感到奇怪的。從七十四街進去,而從七十五街離開固然是個好主意,就是回去之前時間太長了。除了這一點,我也會出這種主意的。」

她那紅腫的眼睛看著我。「當然。但為什麼說會太長呢?」

「那得取決於那個人有多少耐心和注意力,這我並不了解他。」我瞟了一眼腕上的手錶。「現在是十二點二十五分。你到這兒是半個多小時以前。你有理由被認為是和你的朋友待上好一陣子,可能數小時。但假如他對你的了解深到足以得知你的朋友海倫·布勞恩特住在那兒,他可能會打電話去找你,從那兒得到你不在那兒而在這裡的回答。我從沒和綁架者們打過什麼交道,但從我所讀到過和聽說過的情況中我得到這樣一個印象,他們是非常敏感的。」

她搖了搖頭。「他不會得到那種回答的。海倫已經告訴過她的女僕怎樣說。如果有什麼人問起我,或者問起她,他會得到回答說我們很忙,不能來接電話。」

「您想得真周到。但還有這位海倫·布勞恩特。她知道您上這來見內洛·沃爾夫。」

「她不知道為了什麼事。那沒關係,我可以信任她,我想可以。」她把眼光轉向沃爾夫。「我就是這樣才到這兒來的。我離開這兒時還得去一趟銀行,然後我就回七十四街去。」她的聲音又嘶啞了一下,她清清嗓子,咳了幾聲。「那是我的丈夫,」她說。她拿起包將它打開,從裡邊拿出一個信封。「他星期天晚上沒回家,昨天這個東西投到了信箱里。」

她的椅子離得太遠,不起身便無法將信封遞給沃爾夫,當然他是不會起身的,只好由我站起身去。這是一個普通的米色信封,上面用打字機打著吉米·懷爾太太的住址:紐約,第五大道,994信箱。沒有區號。另外還蓋著四月二十三日,星期日,晚上11:30的郵戳。這是前天的號數。開口是由小刀或開封器很乾凈地剪開的,沒留下毛邊。我把它遞給了沃爾夫,他瞥了一眼地址和郵戳,然後取出了裡邊的信紙。那是訂合同用的普通信箋,也是米色的。他把它拿在左邊,這樣我也能看得見。我們都沒有仔細讀它,但只要瞟上幾眼,第二天我都能替你把它複寫出來。它可能會為沃爾夫提供一點有關打字人的線索。上面寫道:

我們已將你的吉米安然無恙地抓起來了。我們沒有碰他一根毫毛。只要用一張五十萬美元的鈔票就能使他完璧歸趙,假如你能正確地理解我們的意思並且嚴格遵守我們之間的協議,我們也願意嚴格遵循。如果你試圖耍什麼花招,那你將再也見不著他。你會接到奈普先生的電話,不要錯失良機。

沃爾夫把信放入桌上的便箋本里,轉向奧茜·懷爾「我不能放棄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解釋,」他說,「這想必是一個騙局。綁架是一種鋌而走險的勾當。很難相信一個人,一個已經陷入致命危險的人能夠玩此兒戲,將這種事寫下來,很難相信他作為一個綁架者的角色為他自己挑選了一個象『奈普』這樣的假名字去打電話。這一定是毫無意義的廢話。假如不是這樣,那麼這事就很簡單明了了」——他用手指敲打著那張紙——「這個寫信的人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傢伙。你丈夫平時愛開玩笑嗎?」

「不。」她的下巴抖動了一下。「您是說這是一個玩笑?」

「我提出這樣的可能性,可我也提出另一種情況,那就是你遇到了一個難以對付的人。你接到了奈普來的消息了嗎?」

「是的。他昨天下午給我打了電話,用我對外的電話號碼。我告訴過我的秘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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