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復仇 第三節

廣海等到昨晚接到電話的時間,十一點一到,便打電話到由貴美家。

從光廣家回來一直到那個時刻,時間就像油液流淌般又慢又遲緩。

或許她會誤會是東京打來的電話而不接。廣海這麼以為,然而由貴美一下子就接電話了。廣海還沒報上名字,她就問:『廣海?』讓他吃了一驚。

「對。」回答的聲音興奮沙啞得近乎露骨。「如果不是怎麼辦?」

「已經弄錯了。我才剛被事務所的社長罵那是誰。」

廣海接不下話。感覺得到電話另一頭的她在微笑。

「你不來嗎?」

「要。」

「我等你。」

掛斷夾在下巴的手機時,廣海已經做好離開房間的準備了。他確定桌上直到打電話前都還在瀏覽的電腦電源完全關閉。

背著月亮踩著自行車,一心朝由貴美在等待的那棟傾頹的屋子前進。

竹林前的圍牆邊,今天不見由貴美的身影。他把自行車靠在跟昨天一樣的地點,把手伸上牆壁。

碰到崩落的灰泥間露出的鐵料,沾上了鐵鏽。

由貴美站在檐廊邊,看著廣海翻牆而入。她在那裡等了多久了?「歡迎光臨。」她迎接廣海道。

不知不覺間廣海在喘氣。沒有意識到的汗水濡濕了背後與腋下。

在被她領著進入的廚房,由貴美取出和昨天一樣的杯子,問:「一樣喝可樂行嗎?」

她穿著在湖畔初遇時的那件白色夏季針織衫。

用不同於昨日、稍微從容一些的眼光重新審視,廚房又舊又臟。套在水龍頭前端的凈水器滿是水垢,呈現紅褐色。冰箱旁堆著枯萎乾躁的某種草類。地板上覆蓋的甚至不是灰塵,而是沙粒。

從由貴美手中接過可樂。忘了買她說想喝的萊姆。

看著關上冰箱,單薄的背影朝向這裡的她,不意間,覺得應該先告訴她的衝動湧上心頭。他決心撇開爾虞我詐的對話,一度離開這間屋子,然後打定主意今晚要來聆聽她的說詞。明明順從地回應她的呼喚,介意忘了買她拜託的東西,實在矛盾,但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心的一部分強烈地想要傷害她。

「……原來你跟NAGI在交往?」

由貴美手扶在冰箱門上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廣海沒有責備的權利。他自以為已經全力發出若無其事的聲音了,卻不曉得成功與否。

由貴美纏繞似地捏起落在肩上的一束頭髮。眼睛依然看著廣海。

從光廣那裡聽到的緋聞。他只是出於好奇,才會在等待夜深時,打發時間上網查看。在搖滾祭之夜見到前都不感興趣的織場由貴美跟誰交往過,應該與廣海無關才對。

可是冒出來的名字自己認識。

他還跟由貴美提過他。報導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即使在當時,也是一則小小的花邊新聞。只有樂迷才曉得的新銳音樂藝人,與模特兒出身的女星之間的熱戀,在演藝圈內為數眾多的緋聞里,也幾乎沒有半點低俗的味道。走在時尚尖端的業界人士之間的交流,即使會引來欽羨,也不會成為廣受一般人談論的話題吧。

就連喜歡NAGI的音樂的廣海都不知道。雖然喜歡他的曲子,但對於班上同學會競相談論的小道八卦,他從來都不感興趣。

「我以為你知道。」

由貴美的手指穿過髮絲滑下來。

「你說你喜歡NAGI,而且那件事報紙也報導了。」

「我感興趣的只有音樂,對他本人沒什麼關心。」

「而且篇幅也很小嘛。」

她走近廣海,同時廣海的身體緊張發硬。明明沒做虧心事,廣海卻無意識地縮回了肩膀。

他覺得由貴美當時說「NAGI是我朋友」時,感嘆「好厲害」的自己被惡狠狠地藐視、被傷害了。

「我們不是在交往。是過去式。正確地說,是我們交往過。」

由貴美靠過來,從廣海手中接過可樂杯,放到桌上,自嘲地笑。

「就像我跟你說的,我們現在是朋友。他不知道我來看錶演。他連我的老家在這個村子都不曉得,應該盡情演唱之後就回去了。」

「——你們都分手了,你還去看他表演?」

「不行嗎?」

看過來的眼光意外地銳利。

「明明你自己才說本人跟音樂是兩回事?我喜歡NAGI的曲子。」

演唱會最後,在最高潮的時候,NAGI停下演奏的手,說了句「謝謝」。帥氣極了,而且那次表演贊透了。NAGI從以前就幾乎不會在演唱會中說話。沒有多餘的語言主張,只靠音樂讓聽眾融入。他具備只有搖滾巨星或樂團歌手才能被允許的均整完美的外型。上次在雜誌特輯中登場時他穿著和服,再適合不過,而且嶄新前衛。

廣海想著光廣,想著NAGI。

他依序想起在舞台上看到的NAGI的明星架勢、音樂、為他狂熱的粉絲,對他大叫「我愛你!」的女性歡呼。這些聲音就在耳後吵雜地作響。村子的夜晚,現在只聽得到蟋蟀的嗚叫。那響亮的蟲鳴越是聆聽,記憶中的聲音就越像波浪般吞噬廣海,把他帶回搖滾祭之夜。

由貴美就在眼前。她輕輕牽起廣海的右手。她的手很軟。廣海的手指陷進她的手中。

「欸。」

廣海以為她個子很高,然而來到能夠明確比較的距離一看,廣海還是比她高上幾公分。身體僵立,一步也動彈不得。

——這個女人被NAGI愛過。

而這樣的她,正把廣海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中。難以置信。據說世上的男人都會介意女人的過去,然而由貴美的過去對廣海而言非但不是瑕疵,反而是近乎危險的魅力誘惑。

色素淡薄而小巧的臉上,今天也脂粉末施。觸上那陶瓷般的臉頰,沒有厚度的皮膚仍順著廣海的手指形狀凹陷下去,在指腹上回以彈力和熱度。廣海從來沒有聽過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如此劇烈。蟲子嗚叫、擴展在屋外的夜晚寂靜,還有搖頭晃腦的搖滾祭之夜的熱度,以及自己的心跳聲,哪一個最接近自己,他已經糊塗了。

廣海不知該如何是好,若要說出他最坦白的心情,他只覺得羞恥。對於自己不像光廣或NAGI那樣成熟而羞恥。

「欸。」

由貴美再一次喚道。嘴唇的距離好近,吐氣的溫度幾乎要觸上手指。她的下一句話讓理性崩壞了。

「你不上我嗎?」

他實際在眼底感覺到閃光般的白光炸開。

把右手從由貴美手中抽出,揪住她的手腕。纖細的手沒有任何抵抗,任由拉扯,被摟進廣海的懷裡。

事情發生在一瞬之間。

不知不覺間,廣海閉上了眼睛。直到上一秒鐘還那麼不願被發現的胸口劇烈跳動,還有逐漸硬挺的性器官的興奮,這下子全讓她知曉了。一想到這裡,唯有那一瞬間,彷彿被彈開似地,他再也無所畏懼。

睜眼一看,由貴美小到幾乎可以捏碎的頭就靠在廣海脖子上。她的嘴唇觸碰頸脖,她的乳房壓在胸上。看到那纖細的肩頭。他回想起在湖邊邂逅的那一天,針織衫的一邊肩膀露出皮膚色的帶子,令他動彈不得。——現在針織衫完全滑落的肩上沒有肩帶,只看得到白皙渾圓的肩頭。

廣海發現,她沒穿胸罩。

「就算昨天變成這樣也行的。」

由貴美說。

「我一直在等你。」

呼吸吹上耳朵。應該是在誘惑自己的女人聲音,變得意外地苦澀。摟抱廣海脖子的她的手求救似地使上了勁,掠過鼻子的她的髮絲飄來嬰兒爽身粉般的氣味。

像要驅逐不安似地,廣海把嘴唇按上去,堵住她的嘴巴。身體彷彿要從嘴唇開始融化的舒適感令他窒息,一會兒後,她主動伸出舌頭。只是上唇被舔了一下,廣海的腦袋中心便一陣麻痹,就像鎖被解開似的,無法剋制地張口。由貴美引導似地撈起他的舌頭。

廣海用被她吸吮的相同方法,笨拙地捕捉她的舌頭的瞬間,她的喉間泄出呼氣,他清楚地感受到由貴美壓在他胸上的乳房顫抖著。

把手從薄薄的針織衫底下探進去,由貴美的乳頭尖挺得令人奇怪怎麼沒透出衣物,而且爬滿了雞皮疙瘩。明明是第一次,手卻自然地行動了。連褪下衣物都令人不耐,廣海站著屈下身子。嘴巴含住從撩起的衣擺下露出的乳頭,按上去似地以舌頭舔觸,由貴美「啊」地輕叫。聽到那聲音,廣海再也無法回到今天來到這裡之前的他了。

「那邊。」

由貴美指著裡面的房間說,聲音細微得像低泣。她的腰以下全軟了,雙手微弱地環著廣海的頭。

疑似客廳、蒙了一層灰的房間比廚房更冰冷、霉味更重,地上老舊的榻榻米粗糙得感覺坐下去會刮傷皮膚。在薄薄的榻榻米上,由貴美伸起雙手協助廣海脫下衣物。

不甚豐滿的胸部配合著她的呼吸起伏。初次看到的女人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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