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緣卷 第七章-1

25.性奴

時間像篩子一樣地把生活中的一些細節無情地篩走了,只留下粗大的記憶片斷和傷痛的顆粒。正如一個旅途中的人,他對經過的道路和村莊,翻越的雪山和跨過的河流,遇到的野獸和女人,多年以後也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場景和刻骨銘心的溫存。也正如在雪域大地四處流浪的達波多傑,他現在出門已經整整六年了,那些雪山埡口上的飛雪,那些草原上遍地開放的花兒,那些一張張羊皮褥子下不斷更換的女人,還有那些在旅途中碰見的酒友,俠士,商賈,流浪歌手,喇嘛,牧人,都被時間的篩子篩走了。現在達波多傑只想念一個人,在飢腸轆轆沒有人煙的荒野,在漫長寂寞的黑夜,在寒冷破舊的帳篷里,在顛簸起伏的馬背上,達波多傑想念一個人想到了骨子裡。

這個人不是他曾經迷醉在她的尖銳呻吟中的嫂子貝珠,也不是牧場上那些健壯多情的女人,更不是旅途中的帳篷里某個像路邊的野花肆意地開放又隨意地採摘到手的姑娘。這個人是他的精神導師,是在他的心目中比父親還要偉岸的大丈夫,他在他的教誨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夢想;當他站在他的身後時,達波多傑的力量與勇氣便在心底里一寸一寸地生長,就像在千軍萬馬陣前,身後擁有一個強大的軍團。

這就是那個被刀削掉了鼻子、鑄造了兩把寶刀、培養了一個英雄一個殺手的基米啊。達波多傑有兩年多沒有他的消息了,他不知道這個沒有鼻子的老傢伙是否也在想念他,是否還念念不忘他的英雄夢想。

而他自己,卻已經快把曾經擁有過的英雄夢想遺忘殆盡了。並不是他又沉醉於哪個女人的溫柔之鄉,也不是異鄉的風情令他流連忘返,不思進取,而是他現在已淪落到幾近於奴隸的地步。一個成了奴隸的人要成就英雄的偉業,顯然還要走更長的路。只是這奴隸並不幹很繁重的活兒,也不愁吃喝,更不挨鞭打責罵,而且還是許多男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達波多傑這樣的傢伙是那種命犯桃花的種,他即便當了奴隸,也不過是一名性奴隸而已。

事情發生在半年以前,達波多傑和忠心的老管家益西次仁流浪到雅魯藏布江支流的一條幹熱河谷,人們告訴他們說穿過這條河谷,就可走向通往後藏重鎮日喀則的官道。那條不知名的河谷狹窄又隱秘,熱浪像死水一樣瀰漫在空氣中,而河裡的水卻冰冷刺骨,人若跳到河裡,就不是退涼的事兒,而是凍死的問題啦。益西次仁一再告誡熱得焦渴難當的達波多傑,你不能下河去尋求一時的痛快,這是魔鬼控制的河,你沒有看見不斷有屍體從上游飄下來嗎?這樣的河谷里一定有溫泉,讓我再找找吧老爺,我好像已經聞到溫泉的味道了。達波多傑那時沒有好氣地說,我還聞到鮮花的香味呢。

神靈在那天聽到了兩個流浪人的祈求,他讓益西次仁找到了溫泉,讓達波多傑嗅到了鮮花的芳香。在山道的一個褶皺處,一汪從山上淌下來的溫泉積水成潭,一陣陣熱氣的氤氳飄蕩在河谷里,還有姑娘們嬉水的歡笑。達波多傑當時呵呵一笑:「今天我們真是磕頭碰到真佛,燒香遇見菩薩了。」

從他們所在的山坡處望去,水潭裡有兩個姑娘在沐浴,看不出她們漂亮與否,但是她們的黑瀑布一般的頭髮飄散在水潭裡,就像烏亮發光的黑色錦緞。達波多傑有好長時間沒有近女色了,心裡有些痒痒得難受。他對老管家說:「這兩個娘們兒,需要一個男人幫她們呢。」

老管家畢竟行事謹慎一些,他說:「老爺,在這荒無人煙的河谷里,兩個泡在溫泉里的姑娘,不是魔鬼的女兒,就是強盜的陷阱。我們走吧。」

但是達波多傑不聽,他太相信自己在姑娘們面前的魅力了,他讓益西次仁先去周圍看看,有沒有魔鬼的足跡。等他和姑娘們洗完澡後他再來換他。事態的發展也正如達波多傑所料,當他笑盈盈地站到溫泉邊時,水裡的兩個姑娘眼睛一下亮得來蓋過了泉水的光芒。

「水溫暖嗎?」他問。

「不冷。」年輕一些的那個姑娘說,有點害羞似的把臉埋進了水裡。而那個年紀大很多的姑娘,卻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這個彷彿是畫中走出來的俊男。

「好洗么?」他輕佻地問。

「天上淌下來的水,是神靈賜予的;泉水邊站著的人,是何方來的呢?」年紀大的姑娘問。她的目光讓情場老手達波多傑也感到害怕,是那種看你一眼就會從你身上挖走一坨肉的眼光。

「管他是從哪裡來的。你只需說,遠方的客人,下來與我們一同沐浴吧。」

「那你為什麼還站著不動?」目光很潑辣的那個姑娘說話也很沖,看得出來她內心的慾火一點也不比達波多傑小。

在藏區的許多地方,男女同浴的風俗很普遍,但一般只限於家族裡或者同一村莊的人,由於都是親戚長輩,因此在溫泉里並沒有人會升起邪念。像這樣和陌生人同浴是需要一點膽量和浪漫情調的,而這兩者達波多傑恰恰都不缺。那兩個姑娘的膽子大得令情場高手達波多傑也感到吃驚。一個姑娘的腳率先從水裡伸過來,像一條水蛇一般地纏住了達波多傑的腿。大家都感到溫泉里的水溫在升高,此刻別說是一潭溫泉,就是雪山上融化下來的冰水,也會被三個人的慾火燒開。他在那一方淺淺的潭水裡與兩個姑娘周旋,兩個姑娘被他挑逗得春心蕩漾,欲罷不能。其中年紀較小的那個想起身離開,可是達波多傑只用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住她看了片刻,她的骨頭就酥了,豐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掀起陣陣的波浪,平靜的泉水彷彿成了波浪洶湧的雅魯藏布江。人的目光的能量有時能蓋過太陽的光芒,在一些特定的場合下,它是世界上最明亮強大的光。一些法力深厚的密宗喇嘛,他們的目光可以擊落天上的飛鳥,打掉樹梢的樹葉。而達波多傑情慾泛濫的目光,可以輕易俘獲姑娘們的心。

最後,到兩個姑娘都癱在泉水裡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她們已經成為達波多傑情慾香案上的祭品。在溫泉邊的一塊巨石上,達波多傑與兩個姑娘輪流做愛,攪得溫泉里的水熱得開了鍋,還把人的皮膚燙得起了一串串的小泡。

一切就像水總要往潭裡流,鷹總會往高處飛一樣自然。漫長旅途中的艷遇並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和情感的鋪墊,達波多傑是一頭孤獨的公狼,他才不在乎在哪兒播種,以及季節是否適合呢。

但是這一次他徹底錯了。當他回到泉水邊穿好衣服,準備繼續自己的旅程時,他發現兩支雙叉火繩槍一齊對準了他。持槍者就是剛才與他一起在情慾橫流的泉水裡嬉戲的姑娘。

「跟我們走!」年長的那個姑娘說。

「噢,這可不是你們乾的活兒。」達波多傑不當回事地說。

「拿上你的行囊,跟我們走!」還是那個姑娘說,口氣不容置疑。

「姑娘們,你們有你們的路,我有我的路。別把溫泉里的事情當一回事啊。」

「等我點燃火繩槍,事情就大了。」年紀較小的那個姑娘從腰間抽出了火鐮石。剛才在巨石上,她還是那麼羞澀,是達波多傑一點一點地導引著她奔向快樂之源。可是現在你看看她,「嚓」地一聲就把火鐮石上的火星擦出來了。姑娘手上的火捻子已被點燃,然後用一雙勇敢而野性十足的眼睛盯著達波多傑。

「你可要想好了,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愛情。」姑娘一手持槍,一手舉著火捻子。

「我的愛情都交給了流水。」達波多傑笑嘻嘻地說,他還把她們當孩子看。

姑娘將火捻子湊到槍的火繩上,「嗤——」那裡冒出一陣歡快的青煙和火苗。

現在達波多傑相信了,她真的會殺了他。他撓著自己的頭說,「唉,沒見過這樣求婚的。姑娘們,要帶我去哪兒呢?」

「帶你去見我們的阿爸!」

「哦呀!」達波多傑感到事態嚴重了,「嗨,嗨,小心啊!槍子兒飛起來可不好玩。」 火繩槍已經快要擊發了。

「是嗎?」姑娘一抬槍口,「砰」地一聲巨響,一團霰彈從達波多傑的頭頂飛過。姑娘們的眼睛卻垂了下來,「你再不好好說話,你就做不成我們的男人了。」

這可真是一場自己撞到槍口下的婚事。兩個姑娘大的叫娜珍,小的叫甘瑪,她們的父親巴桑是一個流浪部落的頭人,其實這個部落真正的主人是巴桑的老祖母朗姆。人們說她已經活了二百多歲,因為部落里只有她可以和神靈交談,與死神共眠,並隨時帶來老祖先的囑咐。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知道她從前的經歷,據說她年輕時看見過格薩爾王的軍隊,她還見過顯出真身的蓮花生大師,那時她身材高挑,貌美無比,格薩爾王的軍隊為了她的美麗四處征戰,而她最後卻嫁給了一個放牧的牧人。朗姆老祖母說過一句洞穿生命歷程的名言:

愛就是命運。

現在她像一顆老核桃一般地堅硬,承受住了兩百年命運的折磨。之所以在她如此高壽的時候還被部落里的人們帶出來四處流浪,是因為朗姆老祖母告訴大家說,在後藏有一處地方被稱為世界的中心,那就是崗仁波齊神山。神山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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