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六十八章 龍牙

特蘭蒂雅使館庭院里的草坪上,僕人們正忙碌地將一份份早餐送上來。

「佛朗西斯曾經製造過許多龍牙劍,這是其中最特殊的一把。」妮可把蒂娜的龍牙劍放回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的動作優雅而文靜,少女般的面容讓人很難想像她已經是個母親——不過更難想像的是現在的她揮動「水藍祝福」的樣子……

「為什麼呢?」蒂娜好像一個撒嬌的小女孩,雖然她們母女坐在一起總讓人覺得像是姐妹。和她們坐在一張桌子上的還有愛蜜麗和伊莎貝拉,海格爾、喬茲和揚風則坐在另一張桌子上。

「因為……我也不太清楚,佛朗西斯老頭是這麼說的。你知道嗎,愛蜜麗?」

愛蜜麗淡淡道:「當然知道,不過不想告訴你。」她和伊莎貝拉昨天深夜來到特蘭蒂雅使館,然後毫不客氣地在這裡住下。蒂娜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倒是妮可似乎頗有怨言。

妮可哼了一聲道:「小氣!」

蒂娜也不知道母親和愛蜜麗之間是什麼關係,她們有時候看起來像是好朋友,有時又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不過在龍谷的時候愛蜜麗對自己倒是相當親切,所以試探著問道:「可以告訴我嗎?」這話也有點兒撒嬌的味道,因為蒂娜下意識地把愛蜜麗當作了自己的長輩——雖然她看起來也和自己差不多年紀。

愛蜜麗對蒂娜微微一笑,道:「因為制劍的材料不同。製造其他劍的龍牙都是死的,惟獨這把劍用的龍牙是活的。」

「我不太明白……能不能解釋一下?」

愛蜜麗奇怪道:「你應該知道啊,畢竟你也有一半龍族的血統!唔,大概是因為你的年紀還太小……咱們龍的牙齒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更換,當新牙長出來之後,舊的牙齒就會自然脫落,這些掉下來的牙齒就被稱作『死牙』。對了,前一陣子那個奸商好像賣了一些所謂的龍製品,其中那把龍牙劍就是用死牙製成的。」

旁邊妮可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只是把貨物賣給需要的人,同時收取合理的價格罷了!」

蒂娜道:「那麼我的這把劍……」

愛蜜麗點點頭:「沒錯,這顆牙是從龍身上直接拔下來的,所以它是活的。」

伊莎貝拉吐了吐舌頭:「那一定很疼!」她把那隻大貓抱在懷裡,輕輕撓著它的後背。妖精本來就很善於和精靈進行溝通,而且這個妖精身上強大的魔力讓精靈聖者們感到很舒服,所以就懶洋洋地趴在那裡任她擺弄。(海格爾:這和與精靈的溝通沒什麼關係吧?只是逗貓而已……)

妮可點點頭,心疼地道:「是啊,當時他好幾天沒吃東西呢!」

愛蜜麗輕輕哼了一聲道:「大概是在打算怎麼逃跑吧!」

蒂娜聽得莫名其妙:「你們在說誰?」

妮可道:「非龍,就是你那個個性惡劣的爹!這把劍就是用他的牙打成的,你應該知道吧?」

蒂娜點點頭,在龍谷的時候愛蜜麗和佛朗西斯曾經提到過,便又問道:「父王他為什麼要用自己的牙打成這把劍?」

「父王?聽起來好彆扭……」愛蜜麗搖搖頭,「我們也不清楚,大概是受了佛朗西斯的鼓動吧?說是要造一把最強的劍之類的東西。」

「但是我用了這段時間,並沒有發現它有什麼特別的……當然,它很鋒利,這一點我承認。」

揚風插嘴道:「可能是佛朗西斯又造出了一件失敗的作品吧?這是經常的事。」雖然神匠(自稱的)佛朗西斯的失敗之作也是尋常矮人工匠難以企及的神兵利器,但是真正能讓他自己滿意的東西並不多。

「有可能。」妮可和愛蜜麗都同意這個說法。

這時使館大門方向傳來一陣嘈雜,好像聚集了很多人正在大聲吵鬧。

「公主殿下!」安德魯斯快步走過來,急聲道:「有一個拿著黑劍的狂人正往這邊來,請你們避一避!」當年國王夫婦失蹤的時候這位隊長還是個剛入伍不久的小兵,根本沒機會見過王后的尊容,所以當他見到妮可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位少女就是蒂娜公主的母親,只是驚異於她竟然和公主殿下這麼相像。

蒂娜一愣:「什麼狂人?」

「讓開,你們都給我讓開!我感覺到了,它就在那邊!」吼叫聲越來越近,接著「哐啷」一聲響,使館大門向里倒下來,一個人影沖了進來。只見他手中握著一把寬闊的黑色長劍,右臂上披著同樣顏色的鎧甲,和長劍連為一體。在這個怪人後面,又有許多人跟著衝進來,其中有無礦城的治安部隊、巴布朗帝國的獸人戰士,還有些不知道從哪裡來湊熱鬧的傢伙。

幾位特蘭蒂斯騎士團的戰士擋在那人前進的路上,卻被他輕易地打得東倒西歪,總算因為穿著厚重的盔甲,才沒有被黑劍砍死。

安德魯斯見勢不妙,急忙大聲道:「公主殿下,請快離開這裡!我來頂著!」不過他的話卻沒有人響應。

妮可道:「愛蜜麗,你把那傢伙吞了吧!」

愛蜜麗哼了一聲道:「我沒胃口,不如你變成牛頭人去把他砍了?」

妮可甜甜一笑:「我要給女兒做個淑女的典範,怎麼能幹這麼粗魯的事情?」

就在這兩個人推讓不休的時候,那個狂人已經沖了過來。安德魯斯衝上幾步擋住那人前進的道路,大吼一聲道:「站住!」

那個狂人卻根本不答理他,大叫一聲:「找到了,這就是那傢伙說的魔劍!」

安德魯斯大聲道:「什麼魔劍!這裡是特蘭蒂雅王國大使館,我命令你立刻離開!」

蒂娜忽然認出這個人來,訝然道:「你是柯奈特大使!」

一個奧羅帝國的治安官在士兵的簇擁下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道:「公、公主殿下,這個人瘋了!他殺了阿爾克羅使館裡所有的人,剛才還跑到巴布朗帝國使館去殺人!」

愛蜜麗淡淡地道:「他不是瘋了,而是被那把劍控制了。現在這個人類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或者說,是那把劍得到了這個人類的身體。」

「也就是說,這是一把魔劍?」蒂娜也聽過關於魔劍的種種傳說,出於劍士的本能,她伸手握住桌上自己的佩劍。手上立刻傳來怪異的感覺,和平時不一樣的感覺,不過蒂娜也說不出到底有什麼不同。

「很好,」柯奈特怪叫一聲,「來比試一下吧,咱們都賭上身為魔劍的自尊,看看誰比較強!」

愛蜜麗對妮可道:「他向你的寶貝女兒挑戰呢,你這個做母親的就這樣看著?」

妮可笑道:「就讓她去應付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太厲害的角色。而且讓小孩子多點兒歷練總是好的。」

「所以我總覺得,你的性格和他差不多惡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

「你在說自己嗎?」

其他人都沒心情去聽她們兩個鬥嘴,緊張地看著步步進逼的柯奈特——當然也有人並不太緊張,比如一個抱著貓的妖精……

安德魯斯轉身向蒂娜跑去,希望能阻止公主殿下「不理智的行為」。忽然感到身後一陣透骨的寒意,接著聽到公主殿下一聲嬌叱:「躲開!」

蒂娜伸手把安德魯斯推開,同時橫劍上挑,向揮下來的黑劍迎上去。

「叮!」金鐵交擊的餘音將人們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兩把劍上同時出現了個小小的缺口,就強度來說是旗鼓相當!

黑劍一擊即收,然後橫掃過來,動作快得驚人。反觀蒂娜的行動卻越來越僵硬,只能勉強擋住黑劍的攻勢。好在「奪魂者」的目標是劍而不是人,所以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一旦劍斷了,那就難說了。

「她是怎麼了?」妮可看得皺起眉頭。旁邊的海格爾已經拉開長弓,但是兩個人影糾纏在一起,讓他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出手。

愛蜜麗神情嚴肅,緩緩道:「如果我猜得沒錯,蒂娜現在的對手並不是那把黑劍。」

「那是什麼?」正看得興高采烈的伊莎貝拉隨口問道。

「是她自己的劍,那把龍牙劍!」

每一次與黑劍的碰撞,都有一陣劇烈的震蕩從劍柄傳到蒂娜手上,這種感覺並不是力量的衝擊,而是一種心靈層面的碰撞。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讓蒂娜甚至無法集中精神去觀察對方的動作,只能憑藉本能去格擋黑劍的攻擊。

碰撞的頻率越來越慢,力量卻一次比一次強。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只剩下黑劍揮舞的軌跡,然後連黑劍也不見了。蒂娜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奇妙的空間里,周圍都是淡藍色的霧氣,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一個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來:「你……是我的主人嗎?」

蒂娜大聲喊道:「你是誰?」

聲音又重複了一遍:「你是我的主人嗎?」

「你想說什麼?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你的心,你的靈魂。我能感覺到你的靈魂,我來到這裡,是因為你在使用我。」聲音頓了頓,又問了一遍:「你是我的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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