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四十二章 利令智昏

曾經平靜的溪谷鎮,隨著強盜來襲的陰雲,不安的情緒開始迅速蔓延,如同不可遏制的瘟疫,鞭笞著人們鬆弛了太久的神經。

時值正午,神殿塔樓上的鐘聲響起,與平日洪亮悅耳的聲音不同,現在的鐘聲讓人感到有些心慌。

因為與特蘭蒂雅毗鄰,溪谷鎮的居民大部分都信仰正統的光明神教,而不是普及奧羅帝國的熔爐教派(光明神教的一個分支,相信通過對光明神的崇拜能夠保護礦工的安全,並且能為技師帶來靈感。據考證,這個分支應該是光明神教在與矮人普遍信仰的鍛造神進行融合之後產生的),神殿前的這片廣場就是居民們平常聚會的地方,重要的慶典和祭祀也會在這裡舉行。

很快,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百人。除了卧病在床爬不起來的,溪谷鎮里所有的人都來到這裡,焦急地翹首等待著。受到這種緊張氣氛的感染,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停止了啼哭。各種版本的流言在人群中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快地傳播著,人們的情緒也越來越焦躁不安。

終於,鎮長從神殿里走出來,整潔的衣著以及慈善的面容給人一種年高德劭的感覺。在他旁邊的是身穿金邊白色長袍的祭司長,他是光明神教在這裡的最高負責人。名義上來說,所有的光明神教教徒都是光明聖山的統屬,但事實上在特蘭蒂雅之外的光明教神殿基本上處於一種高度的自治狀態,其中作為最高負責人的祭司長往往是在本地虔誠的信徒中選出來的,而並非像特蘭蒂雅國內一樣由光明聖山指派。

鎮長揮揮手,人群的聲音小了一些,最後逐漸安靜下來。

「我親愛的鄉親們,」鎮長的聲音經過放大,在神殿塔樓頂端的擴音器里播放出來,「我想大家已經都知道了,『土狼』里歐送信來說,要我們在明天正午之前交出五萬金幣,否則就要血洗溪谷鎮!」

人群里一陣嘈雜,雖然早有流言,不過鎮長的親自證實還是給他們帶來難以言喻的震撼。有人大聲喊道:「軍隊呢?那些當兵的不是應該保護我們的嗎?!」許多人同聲附和,很快喊聲匯成一片:「軍隊!國家的軍隊在哪裡?」

等人群的情緒平靜一點兒,鎮長才道:「我已經和羅傑隊長聯繫過了,現在他們會儘力抽調人手。不過,他們現在的人手不足,如果那些強盜大舉進攻的話,恐怕也是無能為力。」雖然溪谷鎮有簡單的城牆,但這些只是廉價的裝飾品,只有不到一人高,很明顯不是為戰爭而設計出來的,防禦力相當有限。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自從溪谷鎮建立以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大型的戰爭所致。

人群更加憤怒:「那些膽小鬼!都是吃白飯的糞蟲!」「把我們交上去的稅金拿回來!」「那些沒用的白痴該立刻趕走!」一時之間羅傑隊長家族的女性成了眾人爭相「問候」的對象。

「大家冷靜一點兒!」鎮長努力想控制局面,「商會聯盟已經同意,由他們來提供兩萬金幣!」商人們開會得出結論,逃走避禍的損失更大一些,不如大家分攤這筆錢來減少損失。經過與鎮長的討價還價,由商會承擔的部分從四萬降低到兩萬五千金幣(請注意這個差額)。

這個消息讓人們的情緒平靜了一點兒,安靜下來等著鎮長繼續說下去。

鎮長繼續道:「因此我們還需要三萬金幣。鎮上一共有一百一十八戶,所以每戶大概需要捐獻二百五十個金幣,只要有了這筆錢,溪谷鎮就能平安地渡過這次劫難。作為鎮長,我為大家補上不夠的部分。」說著,他掏出一袋金幣扔進旁邊的奉獻箱里。

祭司長一言不發地也拿出一袋金幣扔進去,然後雙手平放在胸前:「願神的光輝為我們照耀出前進的方向!」

因為貿易發達,溪谷鎮居民的生活都比較富裕,二百五十個金幣也還算是一個可以忍受的數目,至少不需要砸鍋賣鐵。既然鎮長和祭司長已經帶頭,其他人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於是大家紛紛轉身,都準備回家取錢。

「等等!」一聲大吼恍如晴天霹靂,接著一個全身披掛著金黃色重型鎧甲的騎士幾步跳上神殿的台階,轉身面向下面的人群,正是揚風。

台下一片寂靜,人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怪人。有人注意到他左胸的鎧甲上有一個張牙舞爪的龍紋,應該是他所屬的家族或者部隊的標誌,不過卻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徽章。於是有人猜測,他也許是外國來的傭兵——或者,他就是那些強盜中的一員?

鎮長也被他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你是誰?」

揚風也不回答,突然伸手拔出背後那柄大得嚇人的巨劍,在面前一划而過,巨大的劍身帶起凌厲的呼嘯,聲勢驚人。接著手一翻,劍尖落在神殿的大理石台階上,碰撞出一陣火花。

「你們,」一聲斷喝,把所有人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難道就這樣屈服了?就這樣匍匐在邪惡的腳下嗎?!」

鎮長質問道:「你到底是誰?到這裡來想做什麼?」他有心立刻把這傢伙趕下去,不過那把體積超乎尋常的兵器讓他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你們!」揚風鬆開劍柄,猛地將手臂一揮,「只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強盜派人來說了幾句話,你們居然就準備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金幣乖乖奉上!連沙鼠都知道保護自己的巢穴!就這樣屈服於邪惡的話,你們的子孫後代都將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而蒙羞!難道說,你們已經決定要成為懦夫的始祖?」

他的話在人群中引起一陣激烈的反應,幾個滿腔熱血的青年已經叫起來:「我們不是懦夫!也不怕那些該死的強盜!」

眼見情況不妙,鎮長急忙道:「大家冷靜一點兒,那些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

揚風立刻接著道:「也就是說,應該任他們宰割?把大堆大堆的金子送到他們面前,順便再把脖子洗乾淨,準備讓他們練練砍人頭的技術?」

鎮長爭辯道:「他們只要錢,那個人說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信守諾言?如果他們這麼輕易就拿到金子,說不定會感到要得太少了,然後發現來村裡拿更方便!沒錯,永遠不可以相信無惡不作的強盜!」

經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覺得很有這個可能,畢竟貪婪正是強盜的本性。於是有人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拿起你們的劍,勇敢地去戰鬥!」揚風拔起地上的巨劍高高舉過頭頂,「把他們趕回老家去!」

鎮長阻止道:「不行!這裡的人都不是戰士,根本沒有戰鬥的經驗,和那些強盜斗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你找戰士的話,我們就是。」說話的是一個身穿皮甲的女人,戴著一頂羊頭形狀的覆面頭盔,看不清面貌,背後是一把暗紫色的短弓,身上的僕僕風塵說明她剛趕了一段相當長的路,「而且我們也不介意和那些強盜戰鬥——當然,如果你們付錢的話。」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台階旁邊,身後還高高矮矮站著十幾個人,都是些五大三粗提刀背劍的傢伙,雖然說不上面目猙獰,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性情溫和的角色。

鎮長問道:「你們是傭兵?」

「沒錯!」女人點點頭,「你們的運氣不錯,我們正好路過這裡。不就是強盜么?交給我們就行了。嗯,等到處理完之後,我再把賬單給你。」

口氣倒是不小,鎮長暗想,口裡道:「如果你是傭兵的話,應該知道『土狼』里歐吧?他可不是好對付的——更何況他還有數以百計的手下!我勸你還是不要白白送命的好!」

「土狼?」女人搖搖頭,「沒什麼印象,大概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頓了頓,回手指著身後那些人,「這些人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不過怎麼說也都是B級傭兵啊。如果連一群小小的強盜也對付不了,銀槍傭兵團的面子上也說不過去吧?」

「銀槍傭兵團?」驚訝之下,鎮長脫口而出,隨即就後悔了。不過已經晚了,這幾個字已經透過擴音裝置傳遍了全場。

果然,聽到這個名號之後,人群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是銀槍傭兵團來了!」「看那個徽章,是銀槍傭兵團沒錯!」「我們有救了!」「快把那些強盜趕回去!」銀槍傭兵團是大陸上三大傭兵團之一,據說擁有數千名傭兵,團長就是人稱「傭兵王」的特里奧·銀槍。

「這樣的話,咱們就說定了!」說完,女人向揚風招招手,示意他跟著她,然後在人群的歡呼聲中走下台去,其他人則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揚風對這些人很有興趣,於是把巨劍掛回背上,跟在她身後。

台階上,祭司長向鎮長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然後搖搖頭,轉身走進神殿,剩下鎮長一個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如果這時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中都是刻骨的恨意。

離開仍自喧囂不已的人群,女人忽然停下來,轉身對揚風道:「你好,陌生人。」說著,她摘下頭盔,露出一頭淡亞麻色的短髮。她的臉說不上漂亮,分明的線條中透出不輸於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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