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蝙蝠擦著瑪麗詠的頭髮飛過。
「什麼?」她問道,對那隻小動物根本沒有注意一下。
「瑪麗詠……你在第一晚猜謎的時候讓我吃了一驚,你能那麼快就解開我的波裡布方塊。我原以為,讀過日記後,真相逃不出你的眼睛。想想,在你讀到的東西里有好幾條重要線索。誰是真正的罪人?」
瑪麗詠一點兒也想不出。日記中的一切都一清二白,為什麼還要製造疑點?喬治是不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以拯救他父親的名譽?瑪麗詠不能相信她的對手會這樣幼稚,因為她太敬重他了。
「我不知道,」她承認道,「你別不高興,弗朗西斯·凱奧拉茲顯而易見就是這個罪人。」
「日記上是這麼說的。我問你,最微妙、又最合理的解釋是什麼。我的父親?不,這沒有意義。除非有病態妒嫉心的傑瑞米·麥特森會這麼想。來,再努力想想。」
瑪麗詠不明白他的用意。有罪的不可能是其他人,案子調查得很出色,一切都解釋得通。只有弗朗西斯·凱奧拉茲。
「你撇開寫我父親的內容,好不好?現在,你得指控日記中描寫的一個人物為元兇,你最懷疑的是誰?」
瑪麗詠不由嘆息。
風在北側雖然弱了些,它還是在鐘樓開放的拱梁間怒吼。風聲忽然沉寂下來,這個短暫的瞬間,聖米歇爾山擺脫了自然力,瑪麗詠聽到憂鬱的弦樂聲從教堂內飄上來。
「傑薩貝爾。」她不加思考地脫口而出,就是因為他堅持向她要一個名字。
喬治看上去神色不快。
「不,當然不是她。她永遠干不出這樣的事……好好找找。」
瑪麗詠對這個遊戲很厭倦,她隨意地從日記里挑了另一個名字。
「那個醫生……考克醫生?」
喬治嘴裡嘖地一響表示失望,雙臂交叉在胸前。
「不是。你讀的時候,他就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他插話道。
「阿齊姆?不對,他在案子調查過程中就死了……」
她仰頭在星星里尋找答案,然後,她猛地盯著自己的手看。她在猶豫。
喬治欠身向著她。
「想到什麼了?」他在她臉龐邊小聲問。
「我……我不相信有這種可能……」
大量飛蟲撲到過熱的探照燈上被燒死,發出一股焦味。
「但……」他鼓動她向下說。
「……傑瑞米?」
「你為什麼這樣說?」
「我不知道。」他直起腰。
「讓我來告訴你:因為,他有時讓你害怕,他讓你好奇,這個高大的白人獵手。」
他用力強調最後四個字。
「我要告訴你,」他接著說道,「你說得完全對。」
瑪麗詠舉起一隻手掌,表示不理解。
「你亂說!傑瑞米是日記的作者。是他做的案件調查,他和這些兇案沒有任何關係,這……」
「傑瑞米·麥特森,」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目光深邃,「他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裡了。」
瑪麗詠掏出放在大衣口袋裡的日記。封面在她的手指下發出咯吱聲。
「他把我們都騙了,」喬治遺憾地說道,「這本日記是他最大的成功。」
「不,」瑪麗詠對抗地說道,「他調查了兇殺案,他……」
「他硬是插手到案子中,是為了確保沒有人會追到他這條線索。恐怕我的話會讓你吃驚,我可以肯定,這本日記里講的差不多都是真的,不管是發生的事,還是他的感受。傑瑞米只是對幾件事進行了一番喬裝改扮,並且省略了一些其他內容。讀這本日記時,人們會很驚訝地發現,他對這個案件特別在意。正是為此……」
「你在說什麼呢?」
「讀者讀完他的日記後,就與他變得很親密,幾乎可以說認識他。他是不是留給你富有同情心的印象?尤其是對當地人。也很慷慨?他真的天性如此嗎?你是怎麼想的?」
瑪麗詠一言不發,打量著喬治,試圖探究出他到底想證明什麼。
「我嗎,我認為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接著說道,「那不像是他的本性。然而,一開始,讓人略感困惑的是,他和阿齊姆去探訪被害孩童家庭時,給所有家長一些錢。這一善意和憐憫的行為非常有意思。儘管如此,這不像作為獵手的他。其中是不是有償還他欠下的債的意思?試圖得到寬恕?寬恕他殺害了這些孩子?」
「裘……你……」他豎起食指讓她住口。
「請你等我把話講完。你還記得,那天,他和阿齊姆在被殺孩子的屍體邊,傑瑞米控制不住自己,好像有些失常。讓他不適的不是兇手的野蠻,其實,他正處於病態的興奮狀態,回味著自己干下的事。同樣,幾分鐘過後,他不得不從腦海里把『瘋狂的畫面』趕走,那些畫面既不是他充滿憐憫的想像,也不是奇異的占卜本領,那隻不過是他的回憶,他在回憶自己的殘酷行為。」
喬治氣也不喘一下,又接著說道:
「當阿齊姆跑去告訴他,所有被害孩童都屬於同一個基金會時,你還記得,他承認自己覺得不適、蒼白。我們本該以為,那是因為他感覺自己彷彿被兇手傷害,因為他認識這個基金會,而事實上,他意識到案件調查朝著他這個方向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毫無意義!為什麼他要承認自己感到不適?」
「麥特森的力量正在於此。他盡少隱藏,不冒任何險。如果阿齊姆也在另一頭寫日記,或者他告訴其他人他們倆作過這番交談,證明傑瑞米當時不適的樣子,後者就會有麻煩。」
瑪麗詠反擊道:
「不,這話站不住腳。從案件調查一開始,傑瑞米就顯得很能幹,他在犯罪現場有所發現,他的推理也都相當正確,如果他有罪的話,他本該什麼也不說!」
「麥特森可不是這樣。正相反,他凌駕於阿齊姆之上。埃及偵探在這個案件上接連幾個星期沒有取得進展,而他用不到十分之一的時間就讓調查突飛猛進。從而讓他輕而易舉地在兩人中成了領頭的。而且,他說的一切根本不會讓他露出馬腳。因為,他已經知道,他要讓他的最大敵人——我的父親,背黑鍋。他積累一切指控弗朗西斯·凱奧拉茲的材料,把線索引到他的身上,為此,他甚至偽造證據。」
老人注視著鐘樓。
「還有更令人困擾的,」他說道,「你記得嗎,當他和阿齊姆談到第一樁謀殺案,舒布拉區流浪漢被殺案,他解釋說他訊問了所有人,尋找過證人,他同樣說道,這天人員很少,他不得不獨自處理一切。然而,他在日記里五次三番地說他不會阿拉伯語。他是怎麼做的呢?我是不是得提醒你,他自己也說的,那是個極端貧窮的街區,那兒沒人說英語。」
「他可能懶得註明有個翻譯陪著他……」瑪麗詠嘟噥著,忽然不再那麼氣勢逼人。
喬治聳聳肩。
「傑瑞米·麥特森,」他繼續說道,「他不是受害者。有關殺害孩童的變態狂由於仇恨他而精心策劃,把他牽扯進去,栽贓於他,所以他是這個變態狂的受害者的說法太可笑了。麥特森與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因為他自己就是兇手!你聽我說:他跟著傑薩貝爾加入基金會,目的是為了討好她。就是在那兒,他看到了這些孩子,他的潛在目標。是他調查了舒布拉的第一起謀殺案,並且很快找到了兇手——得了諾馬病的黑巨人,諾馬病很可能是一種使黑巨人成為……蠱的病,傑瑞米找到他不是為了逮捕他,而是讓他屈服於自己的意志。他認識一個考古學家,他自己也承認,他們經常在一起聊天,後者一定和他談起了自己的最新發現,或許,他還把傑瑞米帶去看,結果被他殺害。於是,麥特森擁有了一個隱藏『魔鬼助手』的窩,他要求黑巨人把對流浪漢的摧殘手法如法炮製,用在由他提供的孩子身上,作為交換,麥特森給他一片屋頂和流體食物。然後,他去找來基金會的孩子,他對他們了如指掌,因為他撬門偷進基金會查看了孩子們的檔案。靠這些珍貴的信息,他在基金會門口誘騙孩子,躲開可能有的證人,向他們許諾錢、許諾關於傳奇的神秘知識,或者隨便什麼借口,來吸引這種街區的孩子。別忘了,孩子們認識他,他曾經是他們在基金會裡的閱讀課老師!他與他們定下一個秘密約會,最好是夜裡,看他們是不是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家。接下來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北坡的風原來顯得有些羞怯,這時忽然變得強烈,貼著喬治·凱奧拉茲,抽著他的臉頰。
「事實上,他會說阿拉伯語,我堅信這點,」為了讓瑪麗詠聽到他的話,他叫喊道,「他生活在開羅九年。如果在這樣一座城市裡度過將近十年,卻不學會些起碼的當地語言的話,是很難作偵探的。
「這是個邏輯問題。他讀過《一千零一夜》,日記結尾中表明了這點,當傑薩貝爾來到他家,看到了這本書。他回答她說是搭檔阿齊姆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