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弗朗西斯·凱奧拉茲要麼認罪,要麼消失。我把日記留在這裡,我這就要離開,撇下孩子失去生命的軀體。可能在我走後,死神將以它的廉恥之心——生者無法得見的廉恥之心,用自己的袍袖遮蓋這個墳墓,給這個地方罩上冰冷的裹屍布,而蠟燭將自行熄滅,彷彿是魔法。」

日記就在這些神秘的句子上頭結束了。

瑪麗詠向下翻閱,再也沒有新的內容,只有最後添加的那章阿齊姆的磨難,她已經讀過了。她檢查了一番本子的裝訂,確信一頁也不缺。一切都是原樣,很舊,但沒有任何破損。

瑪麗詠在閱讀過程中浮現在腦中的奇怪電影也就此結束。這些發生在昔日的場景以問號告終。

然後呢?

她合上黑皮書,凝視了一會兒。

然後呢?

不能就這樣結束了。既沒有結論,也沒有後跋。什麼也沒有。

她腦子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辯護:「你讀的不是一個普通的故事,你讀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你以為現實會是什麼樣的呢?它不是完美無缺、有條有理的,現實是個充滿漏洞、空白和問號的故事,結尾從來沒有完整的答案。別無其他,真實的情況就是這樣,既不完美,也不完整。」

傑瑞米·麥特森沒能救出孩子,他和蠱作了殊死搏鬥,然後前去凱奧拉茲家,滿懷信心,可以拿來控告百萬富翁的罪名、疑點實在太多了,不可能是巧合。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凱奧拉茲招供了嗎?在傑瑞米的考特手槍的威脅下,很可能……在他夫人驚呆的目光下。弗朗西斯·凱奧拉茲有沒有受到指控?或者,他太清醒了,於是自絕於世。

讀完這本日記,有另一種假設,儘管太戲劇性,但是也有可能。

傑瑞米用手槍頂著殺害孩子的兇手逼他認罪。

憤怒和噁心讓他扣下扳機。

瑪麗詠高聲賭咒,如果她能上網,不需要多少時間,她就可以從報紙檔案中找到案子的結論。

還剩下一個問題。

她現在已經把整本日記讀完了,卻仍然弄不清為什麼有人要想盡一切辦法把日記奪回去。它包含著什麼珍貴的東西?沒有呵……除了一則孩子被殺的舊聞的真相以外,什麼也沒有。

真相……和一個受傷男人的心聲。

傑瑞米毫無保留,和盤托出。

傑瑞米……

瑪麗詠飛快地一算,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就有一百多歲了。不容易。

但還是能想像的。

裘和紀爾修士是山上年紀最大的兩個人。

可哪一個都不像是有那麼老。可是,她能說得清他們的年齡嗎?說不出……

還有呂西修女。

傑薩貝爾?

不,這個老修女身上沒有一點傑瑞米講到的優雅高貴,即使時光流逝,傑薩貝爾不可能把一切都丟失了,而呂西修女非但相貌令人生畏,而且稟性尖刻。

傑瑞米。

瑪麗詠止不住地想到他。他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愛意的人。她被他吸引住了,眼睛裡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如果你換個角度來考慮?

她有什麼線索可以辨認那條騷擾她的影子?

他很熟悉聖米歇爾山和修道院。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這可能。

他有修道院和她家的鑰匙,和兄弟會的那套鑰匙一模一樣。

可見他就在修士和修女之中。

有人可能照樣另做了一套。

她還知道些什麼?

他身體矯健。

剛才兩人賽跑的時候可以看得出。

達勉修士。他經常晨跑。

路德威格,前橄欖球運動員。

不能漏了那個小傢伙格萊格瓦,他做健身運動。

三種可能性。

還有什麼?

設謎……那人喜歡遊戲。我一到山上,他就向我提出這個智力挑戰。而且從第二封信來看,如果我沒有找到那個本子的話,本來他還會設其他的謎。但是我找到了日記,把他給觸怒了。

達勉修士喜歡遊戲,他熱衷於填字遊戲。

可是,他又不像是那種人,躲在一個假面具的後面?好像不太可能……

瑪麗詠的腦子裡還是擺脫不了紀爾修士。

他又老又弱,不可能和她在修道院里賽跑。不可能……

兩人聯手。

紀爾修士指揮,達勉修士聽命於他,利用自己的身體條件為年長的紀爾修士服務。

形象不符合。

老修士是那種既掃興又愚鈍的人,不會喜歡斗心智的玩意兒,更不用說猜謎了。瑪麗詠想像不出他會在僧房裡興緻勃勃地為她的到來設個謎,目的只是為了向她表示歡迎,測試她的應答能力。他絕不是這種人。

該是與麥特森的日記中某個人物有直接聯繫的人,否則他不會不惜一切地想從我這兒把它奪回去。

兩人聯手這個想法說得通。

顯而易見。

這是所有疑問的唯一答案,瑪麗詠不能夠再不接受。

她想到這個答案已經好幾天了,卻又拒絕接受這個可能性,她太愛這個老人。

面對現實吧!就連他的名字也是明擺著的!

就是那麼簡單。

裘就是傑瑞米。

此時,一切有了新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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