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期二,5月31日

「我聽說今天早上在沙灘上發現了一顆五角星形耳環。」

奧肖內西向後瞥了一眼,發現局長勞登就在她後面,看起來不太高興。

「大概是周末陣亡將士紀念日的時候留下的。」

奧肖內西走進收發室,抓起一封信,邊往她的辦公室走邊說,「這兒有一封信是有人通過24小時熱線服務①寄來的,雖然我很不願意,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封信讓我惴惴不安。」

「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信的開頭寫著:在人人都常經過的沙灘小路上,有人在路中間寫了『娼妓』兩個字,在字的四周寫了四個字母AC和TY。也許這是某個精神病人想用文字來發泄自己的一種方式。」「字旁邊還有別的東西嗎?」

「沙灘上還畫了一對小山羊,還有一隻一條腿的海鷗。」

「這封信看起來有點古怪。」

「不止這一封,所有的這些都很古怪。」

「最近打進來的電話多嗎?」

「多。每一個關注這件事的人可能都往這兒打過電話。從早上五點就開始,一直到一個小時前才結束。他們都說是鎮里的異教徒在搞鬼。」

「異教徒們不會在沙灘上活動的。在我接手的這些年裡,他們幾乎沒出來活動過。」勞登局長說。

「我們接到過一個舉報電話,說有一群女巫在馬什蘭德大道的一個古老的村莊里召開集會。我開車去那兒看了一下,所有的窗戶上都掛著深色的窗帘,裡面有三對夫婦,穗狀的頭髮,黑色的指甲,嘴上塗著黑色的口紅,總之渾身上下都是黑的,您也知道他們的風格吧。」她和勞登走進她的辦公室後,接著說,「不過他們只是在屋子裡吃巧克力豆。我想等他們把身上黑色的顏料洗掉之後,他們和正常人就沒什麼分別了。」

勞登笑了笑。

奧肖內西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下,勞登靠在她的辦公桌邊上。

「我的助手說你給我打過電話,是嗎?」勞登問道。

「是的,我需要您的幫助。」勞登揚了揚眉毛。

「您覺得我應該去找公共工程事務部的什麼人才對?」

「關於什麼案子?」

「綁架案。」

勞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是關於傑里米·斯邁利?」

奧肖內西搖搖頭說,「確切地說,是關於一輛卡車,我正在查的一輛卡車。」她把安妮·卡里諾手錶上的油漆痕迹和她手裡的那份目錄告訴了勞登。

勞登馬上說,「你去找本·約翰遜吧。」

「我見過他了。那天卡里諾揍傑里米的眼睛時,他也在現場。」

「他就像是膠水一樣,可以把各個地方連接到一起。他雖然沒有政治家們那麼圓滑,卻連任了四屆的行政官。我剛進警局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勞登從桌上下來,拿起一支鉛筆在手上轉了起來,「卡里諾的律師正式向我們提起控訴了。市長很重視這件事,他要我們給出書面解釋。」

奧肖內西轉過臉望著他問道,「解釋什麼?」

「傑里米,他要以釋放殺人犯的罪名控告我們。他現在在用訴訟威脅市政府。」

「我們依法辦事,他憑什麼告我們?」

「告我們工作瀆職。狄龍警官聲稱,他有兩個證人在約蘭德出事的那天晚上看見傑里米在沙灘上出現過。你有沒有找到傑里米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

奧肖內西搖搖頭說,「傑里米說他那天晚上確實去沙灘散過步。」

「散步?」

「對,散步,」奧肖內西輕輕地重複了一遍。

勞登嘆息了一聲說,「你把這個告訴克拉克了嗎?」

她點了點頭,「他說狄龍的那兩個證人的話對案子起不到關鍵作用,但傑里米仍然不能洗脫嫌疑。」

「那你跟他提了申請神經學專家為斯邁利作鑒定的事情了嗎?」

「約好了,6月4號,星期六,下午一點。他們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去跟學院那邊預約。局長,您是對的。無論是誰,想把那兩個女孩制住並從木板道那兒擄走,肯定得有很大的力氣和交通工具才行,而能把她們藏這麼長時間不被發現,兇手肯定是個高智商的罪犯。所以絕對不是我們見到的那位有點智障的傑里米。」

勞登聳聳肩說,「把這些想法告訴克拉克。想辦法找出狄龍所說的那兩個證人,查查他們的底細。如果他和卡里諾老是在你身後搗亂的話,你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奧肖內西點了點頭。

勞登接著說道,「凱麗,無論別人跟你說什麼,包括我在內,你都不要輕易的排除傑里米·斯邁利的嫌疑,除非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否則,萬一哪天查明他就是兇手,我們會摔的很慘的,很慘很慘。」

奧肖內西又點了點頭,她很清楚,勞登局長口中的「我們」其實是指的「你們」。

勞登又補充了一句,「把狄龍留給我來處理。」

剛過四點,奧肖內西就到了公共工程事務部的辦公樓,到了之後就直奔本·約翰遜的辦公室。辦公室很小,約翰遜搬走一把椅子放至會議室之後,才勉強把辦公室的門關上。費布魯瑞小姐的照片就掛在門後面,什麼都沒穿,只戴了頂滑雪帽。

「確實是個很漂亮的明星,」奧肖內西沒話找話地說。

約翰遜尷尬地笑了笑,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約翰遜先生,首先我想讓您知道,我們正在為斯邁利先生安排精神狀況鑒定。當然了,我們會採取自願的原則,先徵求斯邁利先生的同意,但我很希望他能接受這次測試,以便排除他的犯罪嫌疑。」

「然後你們就不會告他了吧?」

她搖搖頭說,「在他的儲藏罐里發現了受害人的戒指,所以目前他是我們的證人,僅此而已。就我個人而言,我也不相信他是兇手,但我說的也不算數。法院只相信證據。」

「他告訴您戒指是在哪兒找到的了嗎?」

她點點頭說,「他說是在木板道下面揀垃圾的時候發現的。他還說,您允許他可以保留揀到的任何東西。但據我所知,這好像不是政府的政策吧?」

「沒錯,是沒嚴格按政府的政策辦。」約翰遜靠在椅子的後背上,繼續說道,「但是如果您了解了斯邁利的工作情況,就會理解我為什麼要區別對待他了。」

「那就請您就跟我講講吧。」

「每次只要派給斯邁利的任務,不管是什麼任務,都會接到投訴信。他完全沒有判斷是非的能力。他甚至連我說的話和我的話外之音都分不清。比如說吧,如果我要他去把沙灘上的垃圾都揀乾淨,他肯定會在沙灘上一直揀,連家都不回了。他剛來我這兒的時候,我跟他說,揀到的所有私人財物都要上交,結果我收到了好幾袋子的塑料戒指和手錶。海灘上的垃圾首飾似乎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得多。我也沒辦法教他識別哪些是貴重的物品哪些不是。對於他來說,揀到的任何一件東西都是有價值的。所以,坦率地說,如果我天天去關注他的話,其他的什麼事都幹不了了。即使他時不時地留下一塊像樣的手錶,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是我手下工作最努力的員工,而且他是不求回報的那種人。」

奧肖內西看著他,點了點頭說,「也就是說,您可以證明在他的儲藏罐里發現的珠寶,也就是他聲稱在木板道下面找到的那些,都是得到了您的許可他才留下的?」

他繃緊下頜,然後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中尉,我這個小部門是依靠著政府動搖不定的七百萬預算才勉強撐著的。我手下有一半的人已經在這兒幹了二十多年了,他們都指望這份工作養家。您認為我會怕那些頭頭們用政策來壓我,來撤我的職嗎?如果他們覺得有更合適的人選,能比我做得更好的話,那我正求之不得。我已經遞過很多次退休申請書了,可每次他們都說沒有合適的人選來接班,遲遲地不批。他們現在可以隨手去自己的抽屜里翻一翻,看看我的退休申請被他們壓了多少次了?我要是不幹了,他們也可以嘗嘗天天為了一些不值錢的塑料首飾去忙活的滋味。」

奧肖內西笑了笑,心想勞登說對了。沒有人會為了斯邁利的小儲藏罐而大驚小怪的。

「約翰遜先生,你別介意,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今天來這兒不光是為了傑里米的事。」

約翰遜詫異地看著她。

「有證據顯示,在安妮·卡里諾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一輛橘紅色的卡車在出事的停車場里出現過。」

約翰遜看著她的臉,仔細地揣摩她的意思。一分鐘之前他們還在談論傑里米·斯邁利,現在又轉到了橘紅色卡車上,她到底想說什麼呢?「傑里米不會開車。」他滿臉疑惑地說。

「我知道他不會開車。」

「那您現在是不是認為那天晚上有人在那個停車場加班?或者您認為那個人就是我?」他的下頜又繃緊了,「您指的是不是那次環衛月掘土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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