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期四早晨,5月26日

巴肥仔,一個在數不清的聯誼會上贏得了這個綽號的傢伙,竟然伸手就接住了迎面疾飛過來的飛盤,在換到另一隻手之前還做了個360度的旋轉,不過因為是第一次,他轉身慢了一點,重重地摔倒在沙灘上,臉也栽進了潮濕的沙子里。不過,對於這個體重兩百五十磅的男孩子來說,這也算是一次讓人印象深刻的表演,只可惜他把飛盤扔過了對方的頭頂,結果飛盤飛到了木板道下面,不見了。

他迅速爬起來,卻看見他的玩伴們都慢慢地向毛毯和啤酒走過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沙灘上檢討他剛才的失誤。巴肥仔拍了拍臉上的沙子和碎貝殼沫,慢慢地朝木板道跑過去,心裡還想著,晚上洗澡的時候要在後背多抹點沐浴液。

離木板道還有十英尺遠他就聞到了刺鼻的臭味。在飛盤掉下去的地方,他看見有一大群蒼蠅聚在那兒。那下面肯定有一些死東西,可能是海鷗或小鯊魚之類的東西。如果不是因為那個飛盤值十美元的話,他肯定轉身就走了。但十美元能買六瓶半啤酒呢,想到這兒,他就向著人行道下面奔去。

事後他的朋友們說,他們先是看見巴肥仔白色的背影消失了,過了一分鐘又出現了,他沒有馬上回到上面去,也沒有站起來,一直在沙子里跪著,跪了很久。然後他們都大聲的對他喊,「巴肥仔,你小子想在那兒呆一整天嗎?」

奧肖內西從這個面朝大海的塔形旅館裡放眼望去,周圍沙灘上有好幾百人。跟五月一號安妮出事那天完全不一樣,那天鎮上人很少,沒有人聽見安妮的尖叫聲。現在還是旅遊旺季,可為什麼沒有人看見或聽見點什麼呢?

失蹤的女孩剛十六歲零一個月。據她的父母說,她的宵禁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因此可以推測她是在八點到十一點之間出的事,而且出事的地點很可能是她十點四十五分返回旅館的途中。那就說明,她是一個遵守宵禁時間的好女孩,誰也沒有理由去往其他的方面想,至少現在還不能。

接到報案之後,刑偵科的技術人員趕到現場採集了一些已經乾枯了的胃液和糞便。巴肥仔說如果他沒看見壓在他的飛盤下面的那條白色皮帶的話,他現在應該在家裡輕鬆的拌著沙拉。他還看見了一個沾滿嘔吐物的米色錢包,錢包上面有一條一英尺長的膠帶,上面還纏繞著幾縷帶血的頭髮,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人的頭被綁在一根樁上!巴肥仔坦言,他把早餐都吐出來了,還跑到海邊把渾身上下都洗了一遍,然後才掏出手機報警。

警方已經封鎖了木板道沿途五十英尺的範圍,讓所有行人都繞道徒步走回大西洋大街。巴肥仔真名叫查爾斯·迪布瓦,急診醫生給他檢查完後,就把他交給了警察帶回警察局去錄口供了。錄完口供就放他回去了。一時之間,記者和警察都忙碌起來了。聽一些經常性嘔吐的人說,如果一個人反胃厲害的話,就應該立刻送入醫院治療,否則就會有生命危險。

約蘭德夫婦被帶進了旅館的一間私人會議室,而他們的兒子則被請回了警察局。奧肖內西還親自去旅館看了他們。她不想讓他們從電視上聽到對兇案現場的報道。

幾個小時後她來到了浪人碼頭的入口處。她很想像以前那樣,和蒂姆在這兒散散步。她很想跟他說說她目前的困境,不是想徵求他的意見或想法,僅僅讓他做個聽眾而已。她很想把心裡的苦楚都說出來。家庭破裂之後,她就一直獨自承受著焦慮和無助的折磨。

弗雷斯大轉輪還在浪人碼頭的上空旋轉。很多人在沿著木板道漫步。太陽快落山了,那些辛勤的漁民還在搶著最後一點光線繼續勞作。

晚飯的時間就快就到了,每個人都會回家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再出來享受美妙的夜生活。

她穿過一群流里流氣的穿T恤的小年輕身邊,登上T型高台,通過詹姆士·塔菲的房子和堅果種植園,繞過蠟像館,最後停在一個小貨攤前,然後遞了一支煙給坐在旁邊腳凳上的男人。

「最近過得怎麼樣,紐賽?」

那個男人抬起頭,「您好啊,警官,從去年夏天起就一直沒在這一片見過您了。」他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休閑服,便問,「您被警察局解僱了?」

紐賽的臉上有些灰白的胡茬子,穿著一件肥大的法蘭絨上衣和斜紋的棉布褲子。他以前從沒見過她不穿制服出來巡邏。

「不,是升職了,」她從貨架上拿下一盒口香糖,剝開包裝紙,抽出一支丟進嘴裡。然後盯著浪人碼頭門口那隻綠色的怪獸。

「哦,當中尉了。」他裂開嘴笑著說,「也是,憑您的能力,升職一點兒也不奇怪。」

「最近這附近有什麼新鮮事嗎?」她沖著碼頭努努嘴。

「您問的是不是巡迴演出團那群垃圾?他們一直在港口那兒搭場子表演。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那麼大的場面。您是在查什麼人?」

「查一個把一個少女拖到木板道下的男人。」

紐賽點了點頭說,「哦,我今天早上在一位警官手裡看見她的照片了。她的父母怎麼會允許她穿成那樣。」

奧肖內西暗暗叫苦,意識到女孩那張泳裝照片被狄龍拿去了。狄龍是警察局資歷最老的警官。當膠捲在「一小時快洗店」里洗出來之後,他就選了一張十六歲的女死者穿比基尼的全身照。後來他說那是她的臉部被照得最好的一張。

奧肖內西點點頭,「即使這樣,也不至於讓她變成兇手下手的目標啊。」

「我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但現在事實就是如此。」

她的目光停留在花花綠綠的煙盒上,「你抽過煙嗎,紐賽?」

「是的。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身邊的人個個都抽煙。我們都還以為它是好東西。」

「後來你戒了?」

「三十年以前就戒了。」

「我也正在戒。」

「想戒煙可不容易啊。煙癮會像小蟲子一樣鑽進你的腦海里,不停地引誘你。」

她點了點頭,目光停留在碼頭門口的石雕怪獸身上,「確實是這樣的,紐賽。你留心幫我盯著點。」她掏出一張五美元的鈔票塞到櫃檯上,又從兜里摸出一張卡片。

紐賽把錢放進了襯衫兜里。

奧肖內西走到木板道對面的一張長椅子上坐下。路上有幾個慢跑和散步的人,可能是吃完晚飯之後,出來接著享受夜幕降臨前的最後一點光亮吧。

她環顧四周的商店:寵物診所,賣冰淇淋的小攤,還有怪獸尾巴下面的蛋糕店,這是青少年們經常光顧得地方,如果特蕾西·約蘭德要找同齡人的話,那這兒就應該是她最後出現過的地方。或者她是想買毒品?明天得讓麥奎爾帶人去查查碼頭工人,給他們提提醒,也好讓他們知道警方正在關注毒品買賣的事。

兩個長相英俊、光著上身的中年男人慢慢地朝她這邊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朝她吹了聲口哨,奧肖內西淡淡地笑了笑,沖他搖了搖頭,好像是在對待一個淘氣的小男孩似的。她起身走向路邊的欄杆,俯瞰沙灘。救生員們正在脫身上的救生衣。有個人帶著狗在玩飛盤。她想起了在木板道下面發現安妮·卡里諾的血跡的那條狗。她也看見過巴肥仔的那個飛盤的照片。儘管做了很多的工作,但除了飛盤和狗,還是沒什麼新的發現。而這種情況也時刻提醒著她,她是多麼的無能。

她轉過身看著木板道,昨天晚上可能兇手也是像這樣站在這兒,看著特蕾西·約蘭德。他看到了讓他感興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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