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期六,5月7日

奧肖內西回到家的時候,蒂姆正在家門口等她。小時工和女兒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兩個女兒都背著背包,準備好了出發。今天是星期六,又是她們跟父親生活的一周的開始。

奧肖內西給了女兒們一個擁抱,看著她們衝到她們父親的克萊斯勒越野車上。「乖女兒們,要聽爸爸的話,」她說,「記得繫上安全帶。聽見了嗎?」

「我們會的,媽媽,」大女兒眼睛裡帶著嘲弄的神情嘟噥了一聲。

奧肖內西看了提姆一眼,草草的點了點頭,便轉過身給站在旁邊的小時工付錢。她知道他希望她能走到車邊去跟他們告別,但她站著沒動。

她的晚餐很簡單,一瓶金槍魚罐頭加煮雞蛋,外加椒鹽餅乾。飯後,她用吸塵器打掃了地板和傢具上的灰塵,把要洗的衣服塞進洗衣機里。

她討厭看電視,但還是把所有的頻道都翻了一遍,越發的對電視節目失去了興緻。她蜷到躺椅里,想著該怎樣跟蒂姆相處。

他們雙方都同意花相等的時間來陪孩子們,起碼暫時是這樣。這就意味著孩子們每隔一周就要搬一次家。這周跟著她住,下周就跟蒂姆住。如果他說他晚上得加班的話,孩子們就得跟他的母親住。她很愛她的婆婆,女兒們也一樣。因此無論她是跟蒂姆或是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都不會影響她們婆媳之間的關係。孩子們已經失去姥姥了,她自己的母親去年秋天去世了。她知道蒂姆每天晚上都儘可能的在家陪她們,所以毫無異議他這個家長比奧肖內西要稱職的多。但是連續的搬家給孩子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們的成績在不斷的下滑。就在上個星期,她收到了學校老師寫給她的短箋,說里根有兩天晚上的家庭作業都沒做。

面對這一系列問題,她覺得煩透了。然而不停地給她們收拾行李、打開行李讓她更厭煩。女兒們需要一個家,一個穩定的家,一張固定的床鋪,一個固定的寫作業的地方。她和蒂姆中間必須有一人要儘快地作出讓步才行。

老天,她想,她們最小的女兒才八歲。如果事情一直像現在這樣糟,十年之後她們會成個什麼樣子呢?到那時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呢?她們會有新的繼母?新的繼父?發生這樣的事,讓父母和孩子怎樣去面對?

她點燃了一支有香味的蠟燭,正準備去洗澡,突然電話響了。

「嘿,我很吃驚你居然在家裡。」

「我還能去哪兒?」她說,拿著電話在躺椅上坐了下來,把腳蜷到了屁股底下,「我還以為你在波哥大衝浪呢。」

「我去巴爾的摩航海了,剛回來。正準備去搖滾舞廳跳舞。你也一起去怎麼樣?」

「我告訴過你,克拉克。我不會跳搖滾舞廳的那些熱舞。」

「但是你還是有希望能學會的。我可以教你。」

「我還是有點害怕。」

「別那麼緊張嘛,知道基索克酒吧嗎?我們去那兒吃點東西吧。它那兒有一種很棒的蝦。說吧,九點怎麼樣?我會準時到那兒的。」

「你最好早點到那兒。」她邊笑邊說道。

「那你是說你會去的啦?」克拉克驚喜的說。

她環顧了一眼房間,然後又盯向電視。一個遊客正舉著一條蛇在拍照。「好,九點吧,」她說,「不過我不能呆太晚。」

克拉克·漢密爾頓是五月岬縣的律師。他一直很愛跟她開玩笑,從沒有什麼不合宜的行為,但卻足以表明他對她很感興趣。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和蒂姆的事的,不過在他們分居一個月之後,他就借口要去跟她商量一些關於偽造案的問題,去了她的辦公室去。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約她出去,不過被她拒絕了,之後她又拒絕過他的三次邀請。

老實說,克拉克長得很英俊,甚至算得上是懷爾德伍德少數幾個美男子之一。他家很有錢;住在一棟俯瞰大海的大別墅里,那樣的大別墅在整個懷爾德伍德也沒幾個人買得起。他是個運動狂。穿著幾千美元一套的西裝,手腕上戴著一隻鉑金的勞力士手錶,還經常去國外度假。她聽說他去過亞馬遜河漂流,還去尼泊爾爬過山,不過即使她聽說過這些山的名字,她也記不住。

自然而然地,克拉克經常成為懷爾德伍德人的閑聊話題。她聽到過他的名字被理髮師粗俗的提及;有人在超級市場里談論克拉克;甚至還有人在教堂里談論他。他們說他是同性戀,還說他的臉在一次汽車爆炸案中被毀容了,現在他的那張英俊的臉是做過整容手術的;說他賭博,酗酒,吸毒,他的妻子神秘死亡。鎮上的單身女人們都知道關於克拉克的醜聞,說克拉克如果到敢到她們門口去搗亂,一定給他好看。

憑心而論,她覺得克拉克風趣又很聰明。而且即使有任何關於他的離奇的流言,她也不會太在意。她不是在找男人。這不是她現在生活的目標。目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們身上和新工作上,儘管這份新工作帶給她的只有與單身男士隔離的遺憾。

一想到這些,她就禁不住想,如果蒂姆不是一個愛騙人的可惡傢伙,她此刻也不會坐在這兒擔心人們看到她和律師克拉克在一起會有什麼想法了。

蒂姆過去一直對她很好。他善良,體貼,慷慨。不僅疼愛孩子們,而且也是個很棒的愛人。可以說,一個女人欣賞的男人的優點,他身上都有。不過他做事輕率,自律性差,而且高傲自大。想到這些,她的眼淚都快涌了出來了。她趕緊用力地嚼了幾下口香糖,做了幾個深呼吸。

她知道她可能要用三個月或者更久的時間才能完全忘記他。但她現在就已經筋疲力盡了,每次想起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哭。該死的蒂姆,該死的。

眼淚還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她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擦掉了。生活還得繼續下去,無論克拉克是什麼樣的人,今天晚上他要做她的伴侶,這是她和蒂姆分居以來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她洗了個澡,穿上裙子和套頭衫,捋了捋頭髮,還擦了一點口紅。覺得有點冷,她又加了件皮夾克。然後朝門口走去,心想,只要今天晚上克拉克明白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不同,以後他們還是一樣會很好相處的。

她開著車行駛在大西洋大街上。在這種寒冷的冬天,一些商店已經早早地關門了。雪鳥很快就要從基韋斯特或其他過冬的地方回來了,因為春天快來了。

一陣溫和的風從遠處的海面上吹過來,擋風玻璃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奧肖內西打開雨刷。她把車停在基索克酒吧門前,借著霓虹燈光,看見克拉克的那輛閃亮的911敞篷小轎車停在對面的角落裡。在法院她看見過幾次他這輛車。過去她管它叫「那種銀色的可拆卸頂篷的轎車」,每次麥奎爾總是不厭其煩地給她糾正。男人哪!

基索克酒吧里擺設著黑木傢具,用燭光代替電燈。因此裡面的光線總是很暗淡的。一進門,她就聞到了炸蝦的味道,隔壁餐廳里傳來陣陣談笑聲。

五月的每個周末,這個酒吧生意都特別紅火。大部分客人都是在這個季節提前來沙灘旅遊的人。本·金也在這兒,他是一個商場的老闆,最近剛剛離婚。他旁邊坐著簡·溫克爾曼,一個成了家的銀行信貸員。直到克拉克·漢密爾頓在吧台旁跟她招手,奧肖內西才收起了她的好奇心,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麼這麼三八。

奧肖內西坐到克拉克旁邊坐下,抓過他的手取暖。「你喝什麼?」克拉克溫柔地問道,「我一直覺得你應該屬於那種愛喝朗姆酒的類型。」克拉克邊說邊微笑著,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她。她有一頭褐紅色的披肩發,輪廓細膩的下巴和濕潤光滑的嘴唇。

奧肖內西也轉過頭朝他笑了笑,說,「那我就來一杯瑪格麗塔。」基索克拿起一隻酒杯,灑了點鹽,擺在吧台上,然後對著克拉克說,「格斯怎麼撐得下去啊。」

她看了看克拉克,又看看基索克,不知道他們說什麼。

「你知道嗎,格斯夫婦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奧肖內西焦急的問道,「抱歉,格斯到底出什麼事了?」

「噢,該死。我還得把這個壞消息再說一遍嗎?」基索克趴在吧台上,低聲說,「是他的妻子艾格尼絲,她得了胃癌,聽說是晚期。」他拍拍自己的胃,起身去倒了一杯龍舌蘭酒。

「噢,不,」奧肖內西吃了一驚。

基索克點了點頭,「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我真希望他們能夠平安的度過這一劫。」

奧肖內西知道幾個月前格斯曾把他的妻子送進過急診室。他的妻子在度假的時候就曾經犯過胃病,當時格斯只是以為她得了胃潰瘍。他讓他那個離婚了的小女兒搬回家來幫忙照顧母親。艾格尼絲只好忍痛把年邁的父親送進了養老院。她體諒格斯也是沒有辦法才同意這麼做的。

「唉,我真希望這不是真的,」她對克拉克說。

基索克給奧肖內西的酒杯里倒了滿滿一杯瑪格麗塔,又給克拉克杯子里加滿啤酒。兩個客人進入酒吧,基索克馬上起身到吧台另一側跟他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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