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期三,5月4日

雪麗穿著一件寬大的套頭捕魚衫坐在草坪上,從這裡可以俯瞰特拉華州。她聽見河面上拖船隆隆前行的聲音,還有浪花扑打在船艙壁上的聲音。落日的餘暉灑在她的臉上,很暖和。岸邊,有人在放音樂,歡笑聲一陣陣傳來。快樂的人們哪,她好想也和他們一樣,能擁有快樂的生活。

對於她來說,她的生命開始於五歲時。一個看門人在費城醫院外面的台階上發現了她,當時她已經奄奄一息。時間是清早,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里透著陰冷。後來醫生推斷,她當時頭骨緊挨著水泥地面,長時間受到冰冷的侵襲,所以造成了她後來那些不幸的後遺症。雪麗的臉當時已經完全被凍住了,一邊臉頰凍的粘在了水泥地上,當時她被人們抱起來的時候,把臉頰的皮膚都扯破了。她當時身上僅僅套了一件紅色的套頭捕魚衫來維持體溫。因為這場災難,雪麗的雙目失明了,也忘記了過去的所有記憶。

一段時間裡,雪麗成了費城關注的焦點,來自全國的慈善人士捐來了錢財,這些錢大都用來為她支付了醫藥費。警察在媒體上刊發啟示幫助尋找她的親生父母。醫生們也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來幫助她從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損傷中恢複健康。不過,所有的努力都沒能成為現實。她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眼睛也永遠的失去了光明。

那個發現雪麗的看門人給她取名叫雪麗·摩爾,這個名字是他死去的女兒的名字。隨後,雪麗被送到了一家市屬孤兒院。在孤兒院里,在雪麗十一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超常能力。

一年春天,樹木開始發芽變綠的時候,孤兒院里一個小女孩兒突然得了急病,然後很快就被病魔奪去了生命。

四天後,她和其他的孩子們參加了小女孩的葬禮,他們每人手裡拿著一支康乃馨放到棺材裡面。雪麗的手一直是扶在她前面的同伴的肩膀上的,輪到她時,她想把康乃馨放到小女孩兒的手心裡。當她的手和小女孩兒的手相觸時,她的眼前突然閃現出她從未經歷過的畫面。眼前是一個褐色的鐵制壁櫥,裡面放著一個玻璃瓶。地面上鋪著黑白相間的瓷磚。她一陣眩暈,開始嘔吐。接著她看到一隻綠色半透明的瓶子在她的頭周圍繞著圈,瓶子上有這樣幾個字:可口可樂。

當她清醒到現實世界中時,她發現自己跪卧在棺材前面潮濕的台階上。有人在拍著她的肩膀,她吐了一身。

後來,她把她所看到的一切告訴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報告給了孤兒院的護工。護工聽說後,就把她送到院長那兒,要她為自己的撒謊行為道歉。院長對她說,她都不知道綠顏色到底是什麼概念,她都沒見過綠色,更別說讀到上面的字兒了,不管是中國字還是英語字。

幾年後,一個費城警察局的偵探到孤兒院去註銷那個死去的小女孩兒的檔案。他在孤兒院里偶然發現了一隻裝有原綠色濃縮鹼的軟飲料瓶子,孤兒院的護工用濃縮鹼來滅殺老鼠,瓶子就放在一個沒有上鎖的壁櫥里。後來聽說那個小女孩兒的死被驗屍官重新認定為一起意外事故。院長也因此事受到了起訴。

在雪麗二十三歲的時候,她有了第二次與死人「通靈」的經歷。這一次的經歷才使她的特異功能受到權威人士的注意,不久,她也變得世人皆知。

事情發生在十一月末,是一個暴風雪天氣,所有的汽車都裝上了防滑鏈,城市裡到處充滿著鐵鏈撞擊的叮噹聲。雪麗在華盛頓大道下了公交車,準備穿過一座橋去街道的拐角處換車。她邊走邊在想著和她一起上班的一個男孩。突然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女人地尖叫,接著一個人狠狠地撞到她的後背上,然後她跟著一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把她也拖著滾到了人行道上。四周一片嘈雜,叫喊聲和零亂的腳步聲混作一團,她還未回過神來,只聽見有人在高聲叫著要救護車。

她轉過身面朝著拉住她的那個人,他的手還緊緊的攥著她的手。雪花飄落在她的臉上,眉心和頭髮上。旁邊有人忽然扶著她的胳膊說:「他停止呼吸了!已經沒氣兒了!您沒事吧?救護車馬上就到。」

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傳來,夾雜著叫嚷聲和救護車的警笛聲。雪麗突然感覺握著她的那隻手變軟了。一會兒那隻手開始變涼,鬆軟無力。這時,離奇的幻覺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她先是看見一個女人,接著看見桌子後面站著一個男人。旁邊還有一輛卡車,車裡立著一隻鼓形圓桶。圓桶上有許多小孔,小孔里忽然伸出一根手指來,手指扣動著小孔,圓桶滾落到地上,然後滾過橋面,跌落到了河水中。圓桶在河面上漂動了幾下,就沉下去了。然後,幻覺消失了。

一輛救護車把雪麗和這名男子送到了拿撒勒醫院。她只受了點輕傷。在醫院裡,警察告訴雪麗,這名男子已經當場死亡,是死於心臟病突發。

雪麗想告訴警察她所看見的圓桶里的那個人。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個瞎子,要讓別人相信一個瞎子能「看見」什麼東西,可不是件容易事兒。另外,她回想起那一次在孤兒院時,院長和護工們對她的指責,便放棄了。

不過深夜的時候,她呆在家裡,又想,也許她所「看到」的這些場景就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要是警察正在找那個人呢?要是他們相信了她所說的話呢?那樣會對他們破案很有幫助的。

於是雪麗撥打了911,然後在電話里說服接聽人幫她轉接給警察局偵探組細說案情。一個叫約翰·佩恩的年輕警官接的電話,他聽完後,同意到雪麗家裡來和她見面。

約翰到之前,她還是在猶豫是否該對警察講出她所「看見」的情形。不過,約翰的到來完全打消了她的顧慮。他很有禮貌,也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他坐在舊沙發里,仔細的聽雪麗描述她所看到的。接著,他問了雪麗一些她被那名發病男子撞倒時的詳細情況。他也很好奇的問到雪麗的頭是怎麼受傷而導致失明的。當雪麗講到卡車上那只有很多小眼兒的桶時,約翰提醒她回想一下那是一隻什麼樣的桶,桶上面是否有什麼記號或者印了什麼東西沒有。另外還能不能記起圓桶落水的位置。雪麗回想起了橋底的水泥牆壁上有一盞紅色的燈,一閃一閃的。也許是一盞導航燈?

約翰告訴雪麗,他會回去查一下本市的失蹤人員報告,並承諾如果有情況一定會告訴她。雪麗相信他來之前肯定給她當初救治的醫院打過電話,確認過她的病情。會不會是他看了《調查者》雜誌上登的關於她的那片文章引起了他的興趣,才來聽她講這些話的。當然也許她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第二天下午,約翰帶著一份報紙再次來到了雪麗家裡。他告訴雪麗,報紙的頭條上寫著「卡車司機神秘失蹤」。新聞里說,卡車運輸司機約瑟夫·帕斯羅斯基據傳正被法院調查團指出其涉嫌養老金欺詐。謠傳他失蹤前正要前往法院接受調查。帕斯羅斯基最後一次被人看見是在大市場的基督教堂附近。

那名突發心臟病撞倒雪麗的男子名叫弗蘭克·利斯克,是濱水地區比較出名的小混混。利斯克有搶劫和殺人的犯罪記錄。

佩恩很留意一條純金的拖車圖案的掛件,它是警察在醫院裡從利斯克的領帶上取下來的。雪麗不確定那所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戴了一個這樣的東西。不過卡車司機帕斯羅斯基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這種掛件。他的掛件是在彼得金飾店專門定做的,他幾乎每天都會把它戴在身上的。包括他最後一次被看見的時候還戴著這個飾品。

警探們組成搜索小組駕駛小船在橋底下水面上尋找線索。另一撥人潛入水底尋找。最後他們打撈上來一個裝橄欖油的圓木桶,桶身上鑿著半英寸大小的小洞,桶裡面裝著帕斯羅斯基的屍體。雪麗卻被當作嫌疑人帶到費城法院接受審訊。

經過幾十個小時的審問,由法院調查人員和著名的犯罪專家組成的調查團最後終於對雪麗的回答表示滿意。他們確信雪麗之前並不認識帕斯羅斯基和利斯克。他們在事發地點的不期而遇也純屬偶然。關於雪麗到底是怎麼「看到」那些她所描述的情形,調查團也不敢妄下定論。事實上,案卷里所有關於雪麗·摩爾的證詞都被劃掉了,法院聲稱是一個匿名電話幫助他們找到了受害人的屍體。

調查團的態度和調查結果是讓人寒心的,不過,對於雪麗來說,幸運也正悄然而至。調查團辦公室里的一個職員把雪麗的故事告訴了媒體。雪麗立刻成為了媒體關注的焦點。

《費城察問者》報在頭版標題醒目的印刷著「費城奇異盲女與死人通靈」。而佩恩偵探卻非常擔心雪麗的安全,犯罪分子一定會想辦法把她除掉,以免她「看到」他們所犯的罪行。所以佩恩每天都在雪麗的家附近巡邏,暗地裡保護她。

之後,雪麗時不時的會收到一些讓人氣憤的郵件和莫名其妙的猥褻電話。後來她終於忍受不了了,便更換了電話號碼。騷擾慢慢平息了。不過幾個月後的一天,雪麗收到了一封來自明尼蘇達州一位女士寫來的信,這封信也從此改變了雪麗的人生。

這個女人來信請求雪麗幫助她尋找她丈夫的屍體。她的丈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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