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期日,5月1日

警察局中尉凱莉·林奇·奧肖內西把巡邏車停在克萊士大街的公共停車場,然後爬過坡道走到木板道上,抬頭望向北面的浪人碼頭裝飾矮墩。這些矮墩一直延伸到海邊第一排浪花迸濺散開的地方。這是一年中這個時期最陰霾的一段時光。木頭的腳手架和娛樂平台都要靜靜的等到周末陣亡戰士日之後,當遊客開始返回城裡的時候才會被拆除掉。

她穿過人行道到達對面,然後順著台階,向下走到沙灘上。一群警察在案發現場討論著什麼,新上崗的警員們穿著黃色的雨衣,在沙灘上來回進行拉網式搜索。

今天的天氣灰朦朦的,很有些不合時宜的冷。她感覺到有沙子進入了她的鞋子里,就彎下腰把鞋給脫了。看來連褲襪是保不住的了,但是穿著高跟鞋在沙子里實在是寸步難行。

她身上還穿著一身去教堂時穿的衣服,一件真絲襯衣,配著綠色的毛料裙子,身披著一件背部印有「警察」字樣的深藍色的塑料雨披。事情緊急,她不得不丟下教堂里和她在一起的女友們。

她的胳膊下夾著一隻金屬質地的手電筒,腰間手槍旁邊掛著一部手持無線電對講機。對講機里傳出嘈雜的對話聲,有木板道下刑偵技術人員喊話的聲音,還有停車場那邊警察對話的聲音。警察在那裡發現了嫌犯駕駛得汽車。她站了一會兒,然後把腳從冰冷的沙子里抽了出來。她走下木板道,看向排水管一側,刑偵人員正在那邊進行現場技術分析,有人高舉著相機在對現場拍照。排水管至少有三英尺高的樣子,穿著裙子跨過去比較困難。她在考慮怎麼想個辦法跨過去。

「報告長官,現場勘查完畢。」一名警官走過來,隔著排水管向她報告現場情況。

她點了點頭,「發現了什麼線索?」

「看起來受害人好像在奔跑半途中想藏到排水管後面去,」他指向前方,接著說,「那邊就是血跡終止的位置,您呆會過去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在管子上面有一些毒品的殘留物;還有許多手印兒,很可能是受害人留下的。此外,還有一些頭髮,有這麼長,」他伸出手,比了大概一英尺長的樣子。「地面上散落了很多。」

「很好,謝謝。」奧肖內西聽完彙報,從衣兜里摸出一盒尼古丁戒煙口香糖①,取出一粒放入嘴裡,然後順著排水管往下水道裡頭走去。

「中尉警銜,狗屁不是。」羅素·狄龍搖著他那令人作嘔得禿頭說,「我從91年開始就一直參加那種選拔考試,從來沒聽說哪個女人上頭沒人照顧能在兩項選拔考試中嶄露頭角的。」

剛才給奧肖內西彙報的警官名叫道格·麥奎爾,他聽完狄龍的話,輕嘆了一聲,繼續在他的筆記本上草草的寫著什麼。

「那娘們關係網不錯,市長罩著她是因為她老爹的面子。還當我昨兒才出生不了解內情吧?」狄龍點了支煙吸了一口,說道。

麥奎爾從他的筆記里抬起頭說。「她文書比我們寫的好。你不能不承認她是很聰明吧。」

「聰明?好極了,可能就你認為她很聰明。我們可沒那麼好糊弄。」

「沒人糊弄你,狄龍。我了解她,我們一直在一起工作。」

「不,麥克,你是在為了她而工作,不是和她一起工作。我看哪,她就是從你眼皮底下把你一腳給踢開了,你也沒那勇氣去搞定她。」

「搞定什麼?她是比我有本事,我承認這點。談話就此結束。」

狄龍看著他搖了搖頭。「不會吧,你們不會是在拍托吧?」他晃著頭往後退了一步。「天哪。」他大笑起來,「這就像兩隻乳房晃悠著進了男廁所,人人都傻愣愣的呆了,連屁股都忘了擦。當然,不算我在內。上頭總是按照他自己的意願進行提拔。這就是現實。女人們永遠都比咱們勞動人民幹得好。」他戴上帽子繼續說。「告訴她就說是我說的,這就叫一個雜種配另一個雜種。或許她會對此很有興緻。」

「有本事你自己去對她說吧。」麥奎爾輕蔑的吐了口痰。

「是的,很好,或許我會的。回見了,警—官—!」他諷刺的對麥奎爾說了一句,他的樣子似乎在傳遞著某種暗示,他掌握著別人所不知情的秘密。

奧肖內西在清冷的夜色里打著哆嗦往前走。她聞到了覆蓋著海藻和藤壺屍體的腐木發出得味道。她把手電筒舉過頭頂,然後從腳下到排水管盡頭處照了一圈。污水從頭頂上的木板裂縫裡滴下,在下水通道里發出空洞地滴嗒聲。

她心想,真不容易啊,一個小時前還跟女友們坐在教堂里,現在又到了這個鬼地方。最近常常出這事,跟女友們在一起呆不到一會兒,就得出來,經常在半夜裡也不得不這樣。不過她也知道這些工作為她換來了晉級。這也為她贏得了那些沒日沒夜往外跑的,警局裡的男男女女們的尊重。這份尊重可來之不易。當然,這種感覺維持不了很久。當這些人老了的時候,他們可能根本就記不起來奧肖內西還當過中尉這回事兒。

排水管上滿是塗鴉的文字,大多是一些姓名的首字母簽名,約會時間和一些粗話。管子底部有一條裂縫,使得污水在附近的沙子里衝出了一條小水溝。在管道的一壁上有一塊很深的污漬,緊接著的地方還有一個手印的塗痕。麥克說過是一條狗發現了這個現場。這兒可能就是作案現場。她看到地上的管壁上殘留了一塊一塊的血跡。受害人想必是準備藏匿在這兒,躲避兇手的殘害。

奧肖內西在手印附近來回試探著,試圖模仿案發時的景象。她把腳放到女受害人的腳可能停落得地方,然後儘力把頭靠向排水管。在她的頭頂上方的管壁上有一大塊污漬,看起來像是女孩兒曾經把手放在這裡,傷口裡流出得血弄髒了這塊地方。

壓扁了的啤酒罐倒在排水管的另一頭,附近還有些瓶蓋和玻璃碎片。

她轉動手電筒光束在排水管周圍來回查看了幾次,又發現了一些飛濺在管壁上的血跡,還有一些污漬,可能是什麼人衣服上留下的。這兒就是兇手把受害人拖回去時經過的地方。

奧肖內西再次把手電筒照向腳下,從地上拾起了一隻紅色的髮夾。夾子的金屬邊已經生了銹,看起來已經遺棄在這兒很久了,她把它隨手扔掉了。在她左邊,是一些廢煤渣和一堆破木板,還有些釘子散落在地上。

她回過頭望向沙灘,天邊出現了一線蒼白的光亮。麥奎爾他們還呆在那邊,他盤著腿坐在燈下,黃色的雨衣跟蒼白的晨光相映生輝。她看見他把對講機舉到嘴邊,一團白色的氣霧繞過他的頭頂。

在下水道里聽什麼聲音都顯得更響些,腳下潺潺的流水聲,頭頂上過路人的腳步聲,還有她赤腳踩在沙子上的聲音。

霧氣把她的胳膊和衣服都弄得潮潮的,她的長統襪也被地上的碎木屑劃破了。突然前面管子下面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她蹲下來把手電筒照近,從沙子里挖出了一塊女式金質腕錶。表身不算臟,而且看上去很新,是塊價格不菲的表。應該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在這兒的。是有意等什麼人來發現它?

她關掉手電筒,把裙子提到腰部,然後跨過管子,接著整理好裙子,然後打開手電筒。

往前走沙堆開始漸漸升高,走了十幾步,她就只能貓著腰前行了。

對講機里傳來對話聲,她沒有理睬。她正在思考著水管壁上那些亂寫的字跡:尚佩路94號LCMR大廈,埃里森喜歡克里斯蒂,EP愛FS,狗日的傑拉德和貝拉,BH是個傻×,神經質蘇,可卡因……

誰會在這下水道里呆這麼長時間寫寫畫畫呢?她想會不會是癮君子們?還有,受害人是自己走到下水道里來的嗎?

她還從來沒想過還會有人在木板路下面逗留。她在懷爾德伍德長大,常去沙灘上參加聚會。她甚至還和女伴們一起去浪人碼頭溜達。不過如果早知道這腳底下的下水道里還有這麼一群人的話,她說什麼也不會來這裡玩了。她沒想到這麼多年就在她落腳的底下,有一群人會在這兒聚會。

她試圖去想像,這群人圍坐在黑暗中,手裡燃燒的香煙發出一閃一閃的光亮,然後他們邊喝著啤酒邊在牆壁上寫他們的格言。

奧肖內西爬出下水道,走到停車場上。昏暗的街燈照著瀝青路面,反射出暗淡的光亮。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圍在一輛吊車旁邊,吊車正將一輛墨綠色的福特「探索者」小轎車吊起,然後將小車放到它的右側路面上。在小車的乘客席上有一件女式夾克。奧肖內西已聽說衣服口袋裡翻找出來的東西:一隻未用過的避孕套和一支口紅。

她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盯著小轎車和木板道看了看,又看了看大街。心想,如果兇手潛入停車場時,這個女人就站在她的汽車附近的話,那她為什麼不朝有光亮的街道上跑,反而要往黑漆漆的木板道方向逃命呢?

她從腰帶上取下對講機對著麥克喊話,「三號小組,收到請回答。」

「請講話,三號收到。」

「蘭德爾那邊是否有回話?」

「是的,長官。他說在醫院方面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現在還正在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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