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頃刻間,面前的蠟燭熄滅了,房間的光線暗下來,在牆角出現了環形光暈,像是手電筒照出的亮光,從裡面現出一個透明的人影,縮在牆壁的下方哭泣……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吳冰冰再一次打電話找張群,想和她見一面。

半小時後,她們倆就坐在了公園附近的咖啡屋。在透窗照進的橘黃色的霞光里,杯中的咖啡冒著裊裊的熱氣,猶如吳冰冰隨著講述漸漸舒展的思緒。張群忘記了攪拌咖啡而專註地聽著。

「……就這樣,我被動地陷入了困境和危險中,像一團解不開的亂麻,又像一片走不出去的迷霧,看著家人一個個受難,不知該怎麼辦。」

「你說這些,我沒有理由不相信,真是難以想像。」

「我無法讓你親眼看到,我決定不了她,只要她不想……」

「我知道。不過,你找我,有什麼要我幫你的嗎?」

「是的。我曾經聽你說過,你有一個親戚是搞《周易》研究的?」

「噢,對了,我舅爺爺!他興許能幫助你,對了!」

「你上次說,他能卜測吉凶,他是不是還會通靈?」

「對,他會預測。至於通靈,他的同事會,他說過。他們從事靈魂研究,有幾個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師。」

「我想求助他們,你能幫我引薦嗎?」

「當然。我想,他們能解開你的困惑。」

「謝謝你。我們現在能去嗎?」

「現在?離這兒30多公里呢——那好吧!」

很快,她們乘計程車來到了城東的老城區,拐彎抹角地駛進一條偏僻的街道。張群打開車窗,將頭伸出窗外看著,終於找到了那幢破舊的樓房。張群說這樓有半個世紀了,還是日本人搞兵器廠時蓋的。經歷幾十年風雨的侵蝕,這幢四層混合結構的小樓,蓬頭垢面,牆壁斑駁,十分難看。樓的左邊是個停工多年的工廠,而右邊是家精神病院,因此這裡顯得特別安靜。張群帶冰冰徑直上樓,在光線很暗的樓道里推開了一扇門。

有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在看書,他一手拿著個放大鏡,一手托著一本大開卷的線裝書,見有人走進來抬起頭,打量著問:「找人嗎?」

「是找您!」張群笑道,「舅爺爺,您把我忘了?」

「噢,噢——我當是誰來了,是小兔子!」

張群對冰冰說:「是我小名。」然後走過去。「哎,舅爺爺,您身體好吧?奶奶讓我來看看您!」

「好得很。」老人大聲說,「我小妹她身體好吧?」

「奶奶身體很好,她天天念叨您呢!」

老人很高興,讓她們坐,說:「我看有什麼好吃的給小兔子。」在屋裡找半天,競什麼也沒找到。張群忙說不用,舅爺爺,我們給您買的有吃的。老人接過她遞的東西打開:「那我就用它招待你們吧!」

張群和老人說話時,冰冰在屋裡左右環顧,見牆上掛著三塊大小不一的木匾,原色,上面鏤著字,什麼南方《易經》研究會、《奇門遁甲》研究南方總部、太上無極功法指導、辟穀靜修指導、靈異學研究、預測學研究、神秘現象研究……幾個匾額上刻得滿滿的。張群走過來,也看到了這些,快言快語地說:「舅爺爺,你們到底做的哪方面研究?瞧這上面寫的,有的是道家,也有的是佛家,這讓我們摸不著頭腦。」

老人伸出兩個手指說:「一是生死,一是靈魂,這是我們關注的。任何宗教都是外在的衣缽,而我們研究的則是本質的人,人的生死和靈魂。正因為這樣,我們才集合了來自各方的大師,共同關注和探討這個問題,而不管他們是從哪個角度著手。」

吳冰冰和張群齊聲問:「人呢?」可話音未落,兩人都愣住了,因為張群隨手推開了一扇門,見裡面有很多人站成一排,顯然在做什麼儀式,所有的人都不說話。她連忙關上了門。接著,她又推開另一扇門,見同樣有好多人圍坐在一起,嗡嗡嚶嚶地念著經。隨後,她又將第三扇門推開一條縫,屋裡的煙霧撲出門來,聽到有聲音在喊,「那裡走!——」

很快,她們規規矩矩坐在老人面前,請求他的幫助。

聽完吳冰冰的講述,老人向後抿著白髮,又捋著鬍子,眯眼想著,目光悠遠地說:「本市近段以來頻頻發生的兇案,我們早注意到了。有很多人不明原因死亡,但卻找不到這些兇案之間的聯繫。我師妹弘太法師一直追尋這事,我想她能幫助你們,你們稍等。」

老人從椅子上站起,側身推開旁邊的柜子,原來竟是一扇隱蔽門,裡面有一道深深的走廊。老人走進去,只聽到他由近至遠的腳步聲。倆人都驚呆了,沒想這幢舊樓裡面那麼大,彷彿這些人創造了一個多維的世界,使原本有限的空間變得別有洞天。

過一會兒,門開了,老人領來一個全身灰袍的婦人。吳冰冰覺得眼熟,突然想起來,便張大了嘴,是半個月前曾跟蹤過她的那個怪婦人。

「你是——那個——?」

婦人也認出她來,會意地點了點頭。

「那個好心人?」

「對,不是討厭的跟蹤者。坐吧。」

坐定後,婦人說:「有什麼想告訴我嗎?也許我能幫忙。」

冰冰說:「是的,我自從做過心臟手術後,噩夢不斷,那個鬼魂一直跟蹤我,糾纏我,驅使我做不想做的事,讓我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這個叫弘太法師的婦人靜靜地聽著,用眼神示意她講下去。

「所有做過心臟移植手術的病人都死了,只剩下我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殺我。還有,很多做過心臟移植的人,一個個莫明其妙地死亡。我知道,都是那女鬼殺的。可我無能為力,她一次又一次地威脅我,一步步地設局將我推到難以自拔的境地。驅使我殺人,變成她那樣的兇手。現在我爸爸又被她陷害,公安局以殺人的罪名抓了他。我怎樣才能揭開真相,救我的爸爸,救我的家人呢?」

弘太法師說:「這是個魔力很強的冤魂,我早就發現她一路走過去的蹤跡,也循著這蹤跡跟蹤過,但從沒與她正面接觸。我想,應該先與她對話,看她的過去和現在的情況。明天下午你過來,我來為她招魂,帶上屬於她過去的兩件東西。那裡有她本人的信息,我才能看到她的過去。」

這時有人來喊弘太法師。她說就這樣定了,明天再來,然後隨那人離開。冰冰和張群告別這幢小樓時,突然發現外面已是黑夜。剛才在樓里分明光線充足,怎麼一出來天就黑了呢?再抬頭看那幢樓,所有的窗戶都不亮燈,整個樓陷在一片黑暗中。想起樓里那麼多房間那麼多人,更讓她們感到這些人神秘得難以理解。

第二天下午,因為張群忙著其他採訪,吳冰冰一個人來到了這幢小樓。她帶來了屬於姜蘭的紅色真皮手包,將它放在弘太法師面前時。弘太法師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一番,說:「兩件她的東西,我要的至少兩件?」

冰冰說:「還有一件,在我身上——她的心臟。」

弘太法師帶她來到一個房間,四周用黑色帷帳封閉著,中間擺著一個方形的法台,台中間有洞,洞中有水,水中一圓球石在滾動。法師坐在旁邊一把椅子上,讓冰冰坐在她面前,抱著那個紅色小包,靜靜地不要說話。法師睜眼看她一會兒,又閉上眼冥想,口中念念有詞。

冰冰突然感到心跳加速,悲哀像潮水一樣猛地襲來。

法師這時在法台上畫著符,繼續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冰冰的心一陣陣疼痛,她顯得狂躁不安,鼻子發酸,想哭。

法師盯著法台水中滾動的圓球,叫道:「我看到了,看到了這個鬼魂,她到處遊盪著,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分散開來,它怨氣很重,無法凝聚,在陽世和冥府之間飄著,靠獵取別人的靈魂營養自己,增加魔力。」

冰冰說:「所以她才殺那麼多人,她還要繼續殺下去。」

法師說:「讓我們看看她的過去,在這飄遊的魂靈的背景中有什麼……唔,我看到了山,烏雲籠罩,還有大片茂密的樹叢,開著大朵的花——」

「是夾竹桃,我在夢境里也看到過。」

「樹林里有無數窺視的眼睛,裡面藏著很多野獸和人。」

「能說出那山到底在哪兒嗎?那肯定是她出生的地方。」

「我只看到有一條小河,那小河從山下流過,通向遠方,流進一條大河。河水混濁,發黃。河岸上到處是低矮的房子——」

「我也夢見過房子,房子里有什麼樣的人?」

「聽見有小孩的哭聲,一個光著身子的女嬰,是抱在一個年輕女人的懷裡,女人很漂亮,頭髮長長的。她將孩子放下來,取出一把剪刀,將自己的頭髮剪了一縷,塞進一個亮亮的東西里。唔,是一個銀質的長命鎖。然後,她又將自己的手心剪出血來,將血滴在頭髮上;然後,她又用火點著了那頭髮,嘴裡念著什麼,聽不清,好像是在施法……」

「我有一次在夢中也見到過這種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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