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陷入了姜蘭設計的迷局中,不能自拔,也無力自拔,無可奈何而又心甘情願地投入了她的懷抱,成為她嗜血殺人的工具。姜蘭要她記住:「你的肉體要永遠服從我的心臟指揮。」
當天的晚報就登出了夜裡發生的事件。大致內容是:昨天夜裡在某居民區,有一中年婦女自殺身亡。消息還加了一些背景資料,說該婦女10年前丈夫去世,獨自養著一兒一女兩個孩子,本來經濟拮据,生活困難,可兩天前她又被通知下崗,失去了工作,估計是她自殺的原因。
是爸爸拿回來的報紙。吳冰冰看後竟把報紙塞到了沙發底下——雖說只一目十行看了一遍,但字字句句都刻在了腦海里,她不願再一次去讀,也怕別人看到似的。連續三天,她沒有出門,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自責和悔恨揪著她的心。她無法將這前因後果告訴任何人。
那天上午,吳冰冰的手機響了——好久沒人跟她打電話了,響聲讓她嚇了一跳。一個沙啞的聲音,好像壓著嗓子,說要見她。
吳冰冰問:「你是誰?為什麼?」
那人不回答,在電話里咳了兩聲。
「說話呀?」吳冰冰急著問。
「見面你就知道了。」那人說,「東風橋頭。」
隨後是手機掛斷嘟嘟的忙音。吳冰冰有些心慌,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鎮定住自己,鼓足勇氣去了。
來到東風橋頭,她站在那裡環顧,面前都是過往路人,沒有誰主動走上來。她沒想到,此時在不遠處的電線杆下,蹲著一個瘦小的黑衣人,像鷹似的正盯著她。等她終於看到他時,不由得愣住了:那是徐苗苗的哥哥。
他站起來,一搖一擺地走向這邊。隨著他的頭左右晃動,他的屁股也像魚尾巴似的亂擺,完全是一副小流氓的做派。
當吳冰冰與他對視時,開始他有點怯,但馬上咬了咬腮幫子,來了橫勁兒:「我叫徐小權,我來告訴你,老太太已經化了。」
吳冰冰想,他是來找麻煩的。「什麼?什麼化了?」
「化了你還不明白,就是火化了,埋葬了。」
「噢,真不幸——」
「你好像知道我媽死了?」
「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感到驚訝?」
「噢,知道,是看報紙上登的……」
「報紙也沒登名字呀?你怎麼知道是誰呢?」
「是——我想,你一說,我猜想是她……」
「別裝腔作勢了!你該知道是誰殺了我媽。什麼,我亂說?那天夜裡,我親眼看見你去了我家。已經很晚了,我妹妹早睡了,可能是我媽給你開的門,你沒說話就進屋了。我不知道你那麼晚來我家幹啥,就想又是讓妹妹學舞蹈什麼的……反正我很晚才睡,半夜時你還沒有走。」
「你看錯人了,去你家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沒有看錯,你進我媽房時,我從窗戶盯著你。」
「就是我去過你家,是有事才去的,能證明我殺人嗎?」
「但我媽是夜裡死的,只有你一個人夜裡去過我家。」
「你媽是自殺的,你幹嗎要懷疑一個好人,我為什麼要殺她?」
「我也想,你沒有原因去殺她。但要是自殺,也肯定是你跟她說了不該說的話,讓她傷心、絕望,才這樣的。」
「為什麼是我?我沒有說過什麼!」
「你沒說什麼,那你為什麼來我家?你說你是舞蹈老師——其實吧,你第一次去我家後,好長時間沒來,……不知為什麼,我就去找過你,沒有找到。這兩天我又找你,才弄明白,你根本不是老師,少年官也沒有你這個人……」
「噢,天哪!你想幹什麼?你說吧?」
「我想……反正老太太都死了,也許以後我更自由了。要知道她沒有死的時候經常罵我無能、不走正路,罵我跟社會上的小流氓鬼混……現在她死了,我也不想追究那麼多,我以後能生活好就行了。再說,我也要養我妹妹,你不是很喜歡她嗎?你給我一點錢,什麼事我就不講了。」
他這是在敲詐,吳冰冰恨恨地想。他怎麼知道我的電話?對了,我寫給了他的妹妹。想著面臨的處境,她既緊張又害怕,頭頓時懵了,想不出一點辦法對付這個潑痞的徐小權。最直接的擔憂是可能面臨的危險,怕因為自己給全家帶來麻煩。再說,殺人可是死罪,她說不清白己,到時候就得坐牢,就得抵命。想來想去,她最後決定妥協,不把事情鬧大。她直截了當地問對方,要多少?徐小權說5萬。吳冰冰大聲問,這叫一點錢?徐小權說對你來說就是一點。吳冰冰問什麼時候要?徐小權說明天就要。吳冰冰說好吧,我給你。你家裡死了人,就權當慰問了。
就這樣,第二天吳冰冰就將5萬元錢給了徐小權。
沒想麻煩接著來了。徐小權收到錢後就給吳冰冰打來電話,說他現在徹底明白了,她真的殺了人,這點錢太少了,必須再拿10萬元。
吳冰冰也明白了,他只是看到她那晚去他家,只是對她懷疑,只是試探她、嚇唬她,沒想到她真的心虛,真的拿錢去堵他的口,才使他確信她真的殺了人。想到這兒,她大罵自己是笨蛋,是蠢豬。
她將爸爸為她存的學費分四次取出35萬元,先後都給了徐小權後,對方又提出要第五筆錢,而且一張嘴就是30萬,說這是最後一次。
吳冰冰簡直要崩潰了。她真想就此打住,任徐小權隨便去什麼公安局報案,那就讓他去吧!大不了一死!可仔細想來,這事捅大了,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牽涉到父母和整個家庭。還是忍吧,好在這是最後一次。
自己賬戶上還有5萬元錢,她全部取了出來——這些錢原打算出國留學時才用的,現在自己的事亂麻一團,想來也不會再出國了。找不夠錢,那邊徐小權不願意,她又在家裡翻箱倒櫃,找出了媽媽私藏的一筆錢,15萬元。但也差得遠。她不敢向爸媽要,苦惱地想不出辦法。
這前後的事,讓她越想越生氣。她覺得都怨姜蘭,害得她這樣。滿腹怨氣,那天下午她跑到了博物館,站在那幅畫前,咬牙切齒地發泄著憤怒。
「都是你,都是你搞的……我被人勒索,被人三番五次敲詐,說我是殺人犯。可這一切都是你搞的!你不是讓我聽你的嗎?聽你的就是這個結果嗎?現在,只有你才能說清楚,我不是殺人犯;只有你才能證明我的清白,知道那不是我乾的。我求你出來吧!不管採取什麼辦法,只要說清事實真相就行,不然我會沒日沒夜地受折磨。」
她抬起頭,望著那幅畫。那個女人很漠然的,沒有動靜。
「你快點出來呀!——我需要和你說話時為啥不出現?不想見你的時候又為啥老跟著我?你難道也怕嗎?要不然你為啥不出來?我說,要出來你就立刻出來,我沒有耐心等你。現在是十萬火急,別人的刀子快架到我脖子上了。你知道嗎?要是不出來,你最好永遠也不要出來了。你就死在裡面、爛在裡面吧!——你這個死三八,敢作不敢當,自己的事栽到別人頭上,做鬼你也是個膽小鬼!臭婆娘!死吧!——」
她唇槍舌劍地大罵後,見沒有任何回應,只得氣餒地離開了。
回到家,正好又接到徐小權打來的電話,她就將僅能找到的錢塞進了箱子,義無反顧地再次赴會。這次徐小權沒在外面見面,他在北郊加油站旁邊的一個私營旅館開了間房。雖然她有些疑心,但還是壯著膽子走上樓進了房間,把錢朝他身上一扔,說:「就這麼多,到此為止!」
徐小權捏一捆錢在手裡晃著:「就這麼多,也行,沒有錢……錢不夠嗎……直說吧,你得犧牲自己,陪哥兒們玩一次。」
吳冰冰要走時,徐小權衝過去堵住了門。他將她推到了牆角,用身子擠著她。他兩手抓住她的肩膀,滿臉下流地逼視著她。慾望使他的臉漲得通紅,臉上的粉刺彷彿要爆裂似的,讓吳冰冰看著噁心。
當吳冰冰被壓倒在床上,那張臉在她上面晃動時,便感到從沒有過的屈辱和憤怒。她兩眼噴火,抬起頭朝他肩膀上狠狠咬去。徐小權大叫,她卻不鬆口。當他終於推開她站起來時,肩上連衣服帶肉露出一個洞來,血像噴泉似的往外流。這下可激怒了徐小權。他的臉扭曲得變形,左右開攻,手腳並用,朝吳冰冰身上亂踢亂打,嘴裡還不停地罵著髒話。
吳冰冰的頭連續在地上撞著,臉上很快傷痕纍纍,嘴裡往外冒血;她還沒爬起來,又被踢翻在地,在地上滾幾個來回後,身子又飛起來,砸到椅子上,肋骨發出斷裂的響聲。隨後她的嘴也被塞住,身上的衣服幾乎被扒光,全身疼痛難忍,胸脯悶得快要窒息。她已不再動彈,卻又被拉進衛生間。徐小權扯下防水布鋪在地上,拖著腳將她扔到了布上,喘著粗氣惡毒地說:「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叮咚!叮咚!——」
突然,房間的門鈴響了。徐小權一愣,停住了。
「叮咚!叮咚!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