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十五章 血之盟約

眾目睽睽下,來回飄蕩的華美羽翼瞬間收攏在一個身體後面。如果沒有身後的翅膀,他只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孩子,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當然,以人類的標準),雖然努力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可還是沒法掩蓋臉上的稚氣。

自以為威嚴的環視一周之後,這個小天使發現自己實在是失敗得很。包括聖主帕雷在內,所有光明神教的信徒都在眼前的神跡下激動地跪地祈禱,至於這個天使本身,反而沒有去注意了;而那幾個沒有祈禱的傢伙,則在不停地向他指指點點,還露出絕對不是敬畏的微笑。

下意識地在臉上一抹,天使就知道那幫傢伙為什麼發笑了:他的臉上和身上都是厚厚的塵土,很明顯是剛才撞在那座討厭的塔上的成果。那些人類真是吃飽了撐的,在這麼高的山上還建這麼高的塔幹嗎?!絲毫沒有考慮到自己在飛行課上慘不忍睹的成績,小天使輕易就把過錯推給這些虔誠的信徒。

「莫瑞爾,你在哪裡?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快出來!」哦?好像他是在追什麼人,而且那個人就在附近的樣子。

最早從宗教狂熱中恢複過來的帕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天使所發出的神聖光輝幾乎使他不能呼吸,勉強問道:「最高貴的光之使徒,請問您降臨凡間帶來什麼樣的神諭?」

這句話好像讓天使吃了一驚:「神諭?什麼神諭?」隨即明白過來,「哦,偉大的奧丁神派我來,是讓我尋找一個人。」

說謊!豐富的經驗使得非龍一眼就看出來了,拉大旗做虎皮這小子還嫩點,這套是咱早就玩剩下的了!不過好像挺有趣的,再看看吧。

帕雷卻沒有任何懷疑。在他心中,神的使者是絕對不會欺騙他的信徒的(老實人吃虧啊),還是恭敬道:「不知您可否告訴您的信徒所找尋的對象,好讓我們能為神奉獻我們卑微的力量?」

小天使忍著笑,努力保持威嚴,說道:「我是來找一個叫莫瑞爾的魔族,你們知不知道她的事情?」

「魔族?」阿牛發出一聲驚呼,「難道真的有魔族來到這裡了?」

天使奇怪地看著這個激動的牛頭人,回答道:「應該是在這裡吧?」又仔細看了看,訝然道:「你是……」「沒錯!」阿牛點點頭,看來天使就是天使。

「獸人!」這句話說完,小天使發現牛頭人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下,「不對嗎?你怎麼都摔倒了?」

「真不愧為天界第一白痴!」愛蜜麗聽到躲在身後的「公主」小聲嘟囔,悄悄轉頭問道:「他是來找你的,小妖怪?」

「我不叫小妖怪!」因為不滿,她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雖然也不是很大,但已經足夠在這神聖的靜謐氣氛中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了。

小天使看過來,臉上都是驚喜,「莫瑞爾?」

被稱作莫瑞爾的「公主」惡狠狠地瞪了愛蜜麗一眼,愛蜜麗卻當作沒看見。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天使已經走了過來,疑惑地看著眼前這美麗的女性。

「你管得著嗎?」雖然這麼說,莫瑞爾也知道裝不下去了。將來福一扔,也沒見她念什麼咒語,一股濃重的黑煙從地面冒起來將她包裹在裡面。

黑煙還沒散去,所有的信徒們都驚恐地看到從煙霧裡張開一對蝙蝠一樣薄薄的膜翼,惡魔!是惡魔的翅膀!

這對引起恐慌的翅膀一揮,將殘餘的黑煙吹散,露出一個和這翅膀不相稱的嬌小身體。就算不看她身後的翅膀,那一頭冰藍色的短髮和一對散發著妖異光芒的橄欖仁形瞳孔也清楚表明了她魔族的身份。不過正如愛蜜麗所說的,她還是一個「小妖怪」而已,看起來似乎比那個天使還要小一點。她身上穿的是某種不知名的獸皮做的黑色緊身衣,和她的臉比起來,感覺是太成熟了點。一句話,天使臉龐……天使身材,雖然用來形容惡魔有點奇怪,不過,小孩子嘛!

那些信徒們卻沒有注意到這些。是惡魔!惡魔竟然變成公主的樣子公然來到光明聖山!

這簡直是對光明神最大的誣衊和挑戰!感謝偉大的萬能的慈愛的(省略馬屁XXXX字)奧丁神,感謝您派來天使拯救您的子民!這是正義對邪惡的大戰!只有聖主帕雷注意到,天使似乎沒有一點要開打的意思。

「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有一點興奮不已,有一點沾沾自喜,可不論是誰都沒法從天使的語氣里找到哪怕一點的敵意。

惡魔莫瑞爾沒有做出回應,只是說了一句:「跟我來。」膜翅一張,輕盈地向上飛去。

天使一愣才反應過來:「等等我!」也張開羽翼飛了起來,不過他的動作就笨拙多了,看得所有的旁觀者都認為,如果自己有這麼一雙翅膀的話,肯定比他飛得好……

兩個飛翔的身影從神跡平台的邊沿俯衝而下,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緊接著隱約傳來碰撞的隆隆聲,腳下的土地也在微微顫抖。所有人都跑到平台邊沿,希望一看究竟,卻被腳下層層雲霧擋住了視線。許久之後,在信徒的祈禱聲中,周圍又恢複了平靜。

所有人都毫不猶豫地認為剛才的聲音是天使和惡魔之間的戰鬥所引起的,可是誰是勝利者?等到太陽消失在地平線後面,天使的羽翼或者惡魔的翅膀也沒有再在人們面前出現。光明神的信徒當然相信正義必然戰勝邪惡,天使是絕對不會輸的!而來福對它的老大也是充滿信心,在它心目中,沒有什麼能給高等魔族帶來麻煩!(它不知道天使也是高等神族……)非龍一伙人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特別是傑魯,雖然曾經在這裡住了十多年,可現在卻感到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呆下去,向非龍使了一個離開的眼神,非龍會意,走到帕雷身前,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要走了。」

帕雷也沒有挽留,其實也沒辦法挽留。光明神山上根本沒有供客人住的房間,原因是所有來朝聖的信徒都要在半山的神殿里徹夜冥想以獲得神恩,根本沒有住宿的必要。

半山腰,一個臨時宿營地上升起一堆篝火,一群人坐成一圈,想著各自的心事。當然,也有的不可能有什麼心事……

愛蜜麗忽然問道:「你們覺得那個小妖怪怎麼樣?」

「誰知道!」阿牛(在她恢複之前,還是這麼稱呼吧)一想到這傢伙可能是把自己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語氣當然不會客氣了。

「她是黑暗神的使者!」不愧是亡靈巫師,時時想著自己的信仰。「是黑暗神派她來賜給我龍鱗的!」

「她養的這隻貓很可愛,所以應該不是壞人吧?」伊莎貝拉正逗著來福玩(來福:是虐待!)。離開的時候,她強行將這隻一心想呆在那裡等老大的小貓帶了出來。

「很有趣的傢伙!」非龍的評價倒是一點沒有變,「如果有她在身邊恐怕誰都不會無聊。」

強大的魔力從空中傳來,連中間的火焰都黯淡了下來,隨著一個嬌小的黑色身影降下來的還有小女孩清脆的笑聲:「是嗎?剛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重新介紹一下,我是莫瑞爾。」帶著驕傲看了愛蜜麗一眼,小惡魔說道,「可是高等魔族哦!」這表情好像是小孩子在做了什麼自以為了不起的事情之後,禁不住向別人炫耀一樣。

「當然,」愛蜜麗心不在焉地隨便回應著,「從沒聽說下等魔族能掌握法術的。」

「咦?那個長翅膀的小男孩呢?」伊莎貝拉抬頭看著天空,沒有發現類似的東西。

「泰利?還埋在那堆石頭裡呢。」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那個封印最少能困住他三天!足夠我們跑掉的了。」

「你把他埋到石頭裡了?」非龍問道。有創意,我喜歡!

莫瑞爾卻搖頭:「不關我的事,是他把自己埋起來的,誰讓他飛得那麼爛……我只是在他鑽出來之前加了一個封印而已。」回想白天天使撞高塔的壯觀情景,非龍一夥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她。

「高等魔族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阿牛的話裡帶著白痴都能感到的敵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莫瑞爾不屑地撇撇嘴:「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違反了約定,會受到很重的懲罰哦!」愛蜜麗忽然說道,帶著惡意的微笑。「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你會被龍吃掉!」

「你說什麼?」莫瑞爾緊張起來,「我怎麼不知道……」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就這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抽泣道:「都是老爸不好……說什麼將來要把我嫁給泰利……人家才一氣之下進了那個召喚之門……我要被龍吃掉了……55555555……」

伊莎貝拉好奇地問道:「為什麼龍要吃你?」

「因為神魔……和龍訂的盟約……為了人界的……平衡……」莫瑞爾邊哭邊說,其他人根本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非龍小聲問愛蜜麗:「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要吃了她?這麼小,還不夠一口的!」

「真的有這麼個盟約,但是從來沒認真地被執行過。」愛蜜麗的聲音只讓非龍一個人聽見,「你也知道,那些老頭們有多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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