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八章 牛的恐懼

村後空地上,一個兩米多的牛頭人和一個還沒一半高的矮人對峙著。奇怪的是,竟然是在身材上佔有絕對優勢的這位顯得更緊張,全身綳得緊緊的。

看見阿牛拿斧頭的姿勢,矮人不禁又大皺眉頭:「你到底會不會用?這是雙手戰斧!得用兩隻手!還有,抓得太靠下,往上一點!嗯,這還差不多……不對!兩手分開點,要不然使不上勁!」一邊還大搖其頭,看來他已經對阿牛的「戰斧技巧」實在不抱什麼信心,完全是一副老師教學生的口氣。

「這可是我第一次拿這種東西!」阿牛抱怨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到,還是乖乖地按照矮人的話去做了。

矮人嘆了口氣:「你向我進攻!」

阿牛一點頭,挺斧向矮人刺去。

「不對!」矮人一聲大吼,鬍子已經氣得翹了起來,嚇得阿牛趕忙停手,斧頭都差點掉了。「這是斧子!斧!不是劍!要用劈的!你真的是牛頭人嗎?」

「不是。」阿牛回答得倒是很乾脆,可惜被矮人的咆哮完全蓋了過去,「從上往下劈!依靠你的身高優勢!牛頭人都是這麼乾的!」

阿牛依言,戰斧高舉過頂,向矮人砍去。雖然動作生硬,但從斧頭帶起的尖銳的破空之聲看來,絕對算得上強橫。

「還算不錯!」矮人沒有硬擋,而是側身避開。如果沒見到,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個矮壯的身體竟然這麼靈活。

一斧劈空,阿牛收勢不住,戰斧直落在地上,陷入地面足有半米多深。

「你就不會改成橫掃嗎?!要是剛才……」矮人的「教誨」聲中,阿牛訕訕地把戰斧拔起來,地上留下一條深溝。

「再來!這回控制一下力量!」矮人這才把背上的雙刃戰斧取了下來,握在手裡。

阿牛也握緊戰斧,準備進攻。就在這時,一旁傳來輕微的嘶嘶聲。不由自主地轉頭一看,阿牛一下呆在了那裡。

看到她的不對勁,非龍和矮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條手腕粗細的大蛇從那道裂縫裡探出黑得發亮的三角腦袋,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阿牛,火紅色分叉的舌頭吞吐不定。看來是阿牛剛才的一擊正好砍在蛇窩上,被人免費在家開了天窗的黑蛇感到不忿,決定出來為自己的屋頂報仇。

「不……不……不要過來!」阿牛的聲音發顫,飽含恐懼。旁邊兩人大惑不解,不就是條蛇嗎?對普通人類可能有點威脅,可對個手持巨斧的牛頭人,手起斧落,不就完了?

沉浸在破屋仇恨中的黑蛇執著地向阿牛爬去,根本不理會對方越來越急促的叫聲,終於來到阿牛身前,全身縮起,頭抬起來,眼看就要攻擊。非龍實在看不下去了,正想出手。

異變忽生,恐懼到極點的阿牛突然一聲巨吼,本來漆黑的兩眼完全變成血紅,褐色的毛髮也泛著紅光。接著,手中戰斧以肉眼難見的速度一揮,可憐那條蛇就被勁風絞成了碎片。

「狂戰士!」矮人一聲驚呼,果然見多識廣。不過這也並不一定是好事:聲音引得狂暴化的阿牛轉過身來,血紅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矮人和非龍。狂戰士眼裡根本沒有敵友之分,戰鬥就是全部的思想。

「小……」矮人還沒說完,阿牛已經出手了!還是從上而下直劈過來,威力卻今非昔比,夾帶的勁風還離得老遠就壓得兩人喘不過氣來。受到她的牽引,戰斧上的藍色光輝猛的劇烈閃耀起來,銀色的刃鋒被光輝包裹起來,變成了飄忽的水藍色。

「水藍……」向後躍起的矮人發出一聲驚呼,後面的話就被巨大的爆炸聲淹沒了。

煙霧漸散,地上多了一個兩米長,半米寬,不知多深的大坑。阿牛手持巨斧站在原地,面目猙獰直若惡魔,周圍包裹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藍色光暈,身上沒沾一點灰塵。

「那是『水藍祝福』!」矮人這回是對著非龍叫道,「你從哪裡找到的?!」

非龍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個什麼水藍祝福就呼嘯著來到眼前。看來還是專心對付這頭髮狂的牛為好,不然真給「祝福」上一下子,可誰都吃不消。

不過狂暴的牛頭人可不是說對付就能對付的,暴風驟雨般的攻勢好像永不停歇似的,進攻,進攻,再進攻!翻飛的斧頭封住兩人的每一條退路,而每一次兵刃交擊,非龍都要使出全力才能接住。旁邊的矮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不但呼吸漸漸粗重,手中斧頭的刃鋒上更是出現了不少缺口,而且身上被勁風所形成的小型真空刃割破了不少口子,雖然都不嚴重,卻也夠狼狽的了。反觀阿牛卻沒有一點疲態,而「水藍祝福」上的藍色光輝更是越來越亮。

只是,忙於應付的兩人沒有注意到,「水藍祝福」上流轉的藍色光輝正順著雙手流入阿牛的身體內,隨著光輝的流入,阿牛眼中的血紅漸漸褪去,恢複成黑色。

終於非龍忍無可忍,準備下重手將阿牛打昏。趁著「水藍祝福」和矮人的戰斧碰撞的瞬間,他閃身轉到阿牛身後,狠狠一拳向阿牛後腦打去。眼看就要擊中,手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樣,一時間竟然動彈不得,同時阿牛回手一斧,逼得他不得不閃身躍開。

「水藍祝福有防護結界!」見他一擊不成,矮人提醒道。

不早說!非龍險險躲過一斧,心中的不滿積累到了極點。

毫無徵兆的,阿牛忽然停止了攻擊的動作,接著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死了?!」矮人道,仍警惕地保持著距離。傳說中狂戰士的結局幾乎都是與敵人同歸於盡,鮮有例外,這也是為什麼狂戰士這麼少的原因。可阿牛並沒有受傷啊?

「不會吧?」畢竟是一塊旅行的同伴,非龍趕忙跑過去察看。

還沒到跟前,「呼……呵……」鼾聲大作,很有牛頭人的特色。

非龍哭笑不得,一腳踹在阿牛身上。

這場莫名其妙的風波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收場了,留下遍地斧痕。

總算那個村長人老成精,還沒等開打就溜得不見蹤影,保住了一把老骨頭。不過離得最近的他的房子就沒這麼幸運了,兩個大型真空刃砍在牆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痕迹。

出乎意料的,回來的村長並沒有要求誰賠償什麼損失,反而更加熱情,可能在他看來,能留下這種恐怖印記的冒險者,一定能輕鬆完成任務吧。當然也可能是嚇怕了……

至於災禍發動機——阿牛,一直在倒頭大睡,倒是對那把戰斧親熱得緊,抱在懷裡就是不放手。對非龍的猛踹只當做是按摩,翻個身繼續睡。最後,非龍放棄叫她起來的努力,把她扛起來扔到旅店裡的床上,不再管了。

那個被「狂阿牛」修理得慘兮兮的矮人也住在這間小村裡惟一的旅店。雖然非龍不想招惹他,不過這個傢伙一處理好傷口就跑來,說是關心阿牛的傷勢。騙鬼!那一雙小眼滴溜溜地盯著那把什麼「水藍祝福」死瞅,不時發出幾聲哀嘆的架勢,就算巨鼠也知道是不懷好意!為了自己兄弟(他仍然堅持認為阿牛是雄性,本來嘛,有這樣的母牛嗎)的安全著想,非龍幾乎是粗暴地將戀戀不捨的矮人趕出了屋子,自己也打了一個哈欠。看來巨量運動後是容易困的,也懶得回房間了,把阿牛使勁往裡塞了塞,非龍就躺在她身邊,馬上睡著了。

一睜眼,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從窗口裡照進來。大概是半夜,非龍覺得少了點什麼……對了!阿牛!那個傢伙呢?非龍一驚跳了起來。

不在屋裡,而且「水藍祝福」也不見了!難道是矮人謀斧害命?!

仔細一聽,不遠處的樹林里隱約傳來打鬥聲。沒有遲疑,非龍從開著的窗戶里竄出去,向聲音來源奔去。

無聲無息地來到樹林里,伸頭一看,哪有什麼敵人,只是一頭牛拿著一把大斧頭揮來揮去罷了。非龍不禁氣結,正想出去給這個擾人清夢的傢伙一點教訓,就見一道勁風撲面而來。

措手不及下,非龍弄了個手忙腳亂,狼狽萬狀地躲過這一斧,「你瘋了?!」該不會是狂暴化還沒解除吧?

不過倒是白擔心了,阿牛收住斧頭,連聲道歉:「順手了,沒看見,沒看見……」

非龍環顧四周,這附近的大樹東倒西歪,枝幹上滿是斧痕,更有幾棵是被攔腰砍斷,斷枝殘葉,一片狼藉。要是熱愛森林的妖精看見了,非傷心慟哭不可。

好大的破壞力!非龍問道:「你乾的?」

阿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剛才想試試水藍教的招數,一不小心就成這樣了。」

「水藍?那把斧頭?」「是啊。」「你說斧頭教給你招數?」「沒錯!」

該不會是狂戰士化把腦袋燒壞了吧?算了,反正於己無關。非龍正打算回去睡覺,阿牛忽然說道:「等等!」

「有事嗎?」非龍停下來,不耐煩地問道。

「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我沒關係。下回發狂之前說一聲就成了。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回去睡了。」

「另外……我想問你……」等了好久,沒有下文,非龍急了,「有事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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