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 團圓

唐山城西陡河公墓。

鄭天豪帶著陳浩和東兒久久的佇立在妻子的墓碑前,三十多年了,他有那麼多的話想對過世的妻子講,此時此刻,卻只是哽咽的說了一句:「阿梅,我帶兒子和孫子來看你了……」

說到這裡早已泣不成聲。

陳浩不斷的擦著模糊的雙眼:從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母親那麼年輕,那麼漂亮。我幾乎從來沒見過您,可為什麼內心深處總是有著一個容留您的神聖位置?

東兒懂事的站在爸爸的旁邊,敬畏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我要帶你們去看另外一個人,一個對我,對你們都非常重要的人。」離開妻子的墓碑,鄭天豪牽著孫子的手,一邊走,一邊側著身子看著兒子,自從找到陳浩,看到東兒,他忽然變得年輕起來,通過治療,頭痛病也有了明顯的好轉。

「吳國琴,這是誰?」站在一個簡易墓碑前,陳浩疑惑的問道。

鄭天豪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孩子把我從昏迷中喚醒,自己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等他講完了那段難忘的往事,陳浩不知不覺的低下頭來,拿出幾張濕紙巾,像在母親的墓碑前做的那樣,細心的擦拭起來。

「原本我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那天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好像記憶的閘門也跟著突然打開了。我想起了許多似乎根本就不曾發生過的事情,我能清楚的記起她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記得……」鄭天豪忽然停了下來,他甚至記得吳國琴給他清洗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那個時候自己一直都在沉睡,可是意識卻好像飄忽在空中,以至於昏迷中的兩年時間裡似乎什麼事情他都有著淡淡的印象。

為什麼吳國琴能喚醒爸爸,我就無法喚醒紅葯?難道是因為我對她的愛不夠深?離開公墓的時候,陳浩悶悶不樂的想。紅葯變成了植物人,她是不是也知道發生在身邊的每一件事情?

鄭天豪招手讓劉四海把汽車倒了出來,父子倆帶著東兒上了車,破舊的夏利離開唐山,向豐潤方向駛去。

黃玉生落網之後,鄭天豪父子配合警方錄了口供,進行做了善後工作,一周以後,他們帶著東兒離開北京回到了唐山。

自從鄭天豪見到東兒,就再也離不開這個聰明的孩子了,兒子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吧?生活中有過那麼多的缺憾卻無法彌補,於是他把多年來對兒子的愛和思念一股腦的傾注到了孫子身上,這樣做的同時,他驚奇的發現幸福竟然如此簡單。

在唐山,陳浩平生第一次見到了母親的照片,也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吳國琴這樣一個人,此時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吳國琴和母親同樣那麼慈祥、那麼可敬。

現在,他要去豐潤祭奠養父養母。來之前他給姐姐打過電話,姐姐的語氣似乎有點詫異,莫非她以為我把她,還有紅葯都忘記了?陳浩決定要把紅葯和姐姐一起接到北京,一家人從此過上團圓日子。

鄭天豪曾經隱約對兒子表達了希望他和妻子複合的想法,可是在兒子堅決的目光之下拋棄了這個念頭,這個閱歷深厚的老人明白,兒子必定受過非常嚴重的傷害,否則不會斷然做出這樣的選擇。或許他們會有走到一起的一天,可現在不是時候。

周倩倩不再努力設法重新俘獲陳浩了,多年以來她那麼喜歡折磨丈夫,僅僅是因為根深蒂固的自卑。陳浩是個優秀的男人,她害怕失去他,怕得要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永遠拴住他。丈夫遭遇到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最終死裡逃生,並且毅然離開了她,這讓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幼稚。當初擁有的時候不曾好好珍惜,如今一切都晚了,她本能的感到陳浩對她的感情已經死了。

失去了愛情,周倩倩反而感到一種解脫,她必須放手了。或許自己還有機會重新俘獲他的心,但那是將來的事情。——她放心的把東兒交給公公和丈夫,離開了王胖子開的那家公司,開始認真的考慮起自己的前途。

我要學習,要進步,我會完成一個從蛹到蝶的轉變過程,到那個時候,陳浩,我就不信逮不到你……

因為這個聰明的想法,她微微的翹起了嘴角。

姐姐沒有張開熱情的雙臂歡迎陳浩,卻流著淚把東兒攬入懷裡,這個多少在陳浩的預料之中,可是另外一件事情卻讓他大吃一驚。

「紅葯最近怎麼樣?」陳浩把父親介紹給姐姐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走了。」姐姐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傳的東西,讓陳浩的心猛然縮了一下。

「這麼快……,你怎麼不告訴我?」嘴上這樣說,可是陳浩卻莫名其妙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不讓我告訴你。」姐姐簡短的回答。

「她不讓……,去世以前她醒過來了?」陳浩的心很亂:為什麼聽到紅葯去世的消息沒有預想中的悲痛欲絕?我對她的愛難道是假的?

「誰說她死了?」姐姐滿臉的詫異。

「你不是說她……走了?」陳浩一時還不明白姐姐話里的意思。

「她是走了,醒來以後,第二天走的。」姐姐一邊解釋,一邊把一行人讓進屋裡。那個看上去很兇惡的獨眼龍竟然還跟他們在一起,浩子應該對這樣的人多加一些小心才是。這樣想的時候,劉四海那隻精光四射的獨眼向她掃了過來,姐姐悚然一驚,連忙轉過臉去,可是她的心卻莫名其妙的撲騰了幾下:這人的眼神好怪……

可是紅葯醒來的消息也沒給陳浩足夠的震動。我怎麼了?為什麼對她的復活如此無動於衷?

「她去哪裡了?」陳浩問道。

「我怎麼知道?」姐姐似乎有些不耐煩。

陳浩張了張嘴,想要發作,可是話到嘴邊忍住了。今生今世他不會再沖姐姐發火了,她曾經是自己唯一的親人,現在他也絕對不可以再失去她的愛。

「她什麼時候醒的?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和我聯繫?」

「上個周四。她醒過來以後不讓我告訴你,她還說她一直守在你身邊,說你終於渡過難關了,我覺得她好像在說胡話。——第二天,她感覺好一些,就走了。臨走前她讓我告訴你,她不會再見你了,她還說,你是好人,應該找一個真正的愛人,老天會保佑你,只可惜她配不上你……」

聽著姐姐的話,陳浩的大腦一片空白。上個周四……,是黃玉生落網那天,她說一直守在我身邊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她的靈魂一直保護著我?靈魂之說當真確有其事?為什麼不見我?當初的心心相印難道是假的?我所感受到的愛情當真沾滿了銅臭嗎?

姐姐謝絕了陳浩的邀請,她說住在東魏村比在北京舒服得多。陳浩找到一個有錢的爸爸,這讓她很不開心,她自傷自憐的想起了父母。可是當她看到浩子在父母的墓地前放聲大哭的情形,自己卻又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覺得欣慰:母親到底沒有白白疼愛這個揀來的弟弟,父母泉下如果有知也該感到欣慰了……

鄭天豪鄭重的在陳浩的養父養母墓地前鞠躬行禮:「是你們把浩子養大,把他培養成人,作為他的親生父親我感到慚愧,這個世上只有你們才配當他的父母,也只有你們才是他真正的父母……」

「姑姑,就是這個奶奶提著菜刀護著爸爸嗎?」東兒忽然指著簡易的墳墓問姑姑。

「沒錯,就是這個奶奶。」姑姑拍了拍東兒的頭。

聽了姑姑的話,東兒上前一步跪到了爸爸的旁邊:「我來給爺爺奶奶磕頭。」

姐姐含淚笑了:多懂事的孩子,要是爸爸媽媽能親眼看到他該多高興啊。

陳浩沒有忘記到姐夫的墓前獻上一束鮮花。他曾經那麼討厭這個市儈氣十足的男人,可是隨著年齡的增大,卻不由自主對他產生一種深深的敬意:這個人為了老婆孩子而坑蒙拐騙,關鍵時刻甚至可能不惜殺人放火,我能做到這些嗎?

「我想把父母的墓地重新修建一下。」回家的路上,陳浩告訴姐姐。

「你心裡有爸爸媽媽就好了,幹嗎花沒用的錢?」姐姐似乎不是很熱心。

「這件事情我來辦,你不要管了。」陳浩一直遺憾養母在世的時候自己沒有好好孝敬她老人家,現在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一下感激之情了。

姐姐執意謝絕了陳浩的盛情邀請,甚至東兒抱著姑姑的腿往車上拖也無濟於事。陳浩明白姐姐是記了他的仇了,他不願意利用姐姐對東兒的感情硬生生的把她拖到北京,心靈的創傷平復以後,她會重新成為那個疼愛自己的姐姐。於是他拉開了東兒。

臨走前,姐姐把那張存了五萬元現款的銀行卡還給了弟弟:「用了三千多,其他的錢都在裡面。」

陳浩尷尬的看著姐姐,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到姐姐的眼神非常堅決,他不得不把那張卡接了過來。

夏利車離開東魏村的時候,姐姐感到空蕩蕩的,好像隨著弟弟和侄子的離開,她的心也被帶走了。

她不記恨弟弟,她想去北京照顧弟弟,照顧可愛的侄子,可是卻不願意再次介入弟弟的生活,接觸太多,說不定會把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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