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續緣

陳浩在極度震驚之下讀完了那幾十頁列印紙,因為他壓根不曾想到,在沒有記憶的七天里居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更想不到自己會愛上一個鬼魂,而且愛得那樣深。

他找到出車禍時穿的那件衣服,可是衣服早就洗過了。當初他不止一次在衣兜裡面搜索過,可是卻沒有見到記錄中所說的那個字條,現在他拿著那件衣服翻來覆去的琢磨的時候,忽然發現左邊內側有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衣袋,估計是用來放手錶用的,自己從來都沒有用過。他把兩根手指伸進衣袋,從裡面找到一些細碎的紙末,上面曾經寫過一些什麼字,可是究竟寫的是什麼已經不可能看清楚了。——如果一開始就找到這張紙條,肯定不會等這麼久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陳浩搖搖頭,然後嘆了一口氣。

本來對於靈魂一類的事情他沒有什麼概念,可是看了自己親手寫下來的文字又不得不相信這些神奇的事件,這些事情當然不可能是自己或者其他什麼人編造出來的,自己不是已經見過那個常燦了嗎?常燦不是把我打了一頓嗎?當時他說什麼跳樓不跳樓的,我還以為他說的是紅葯,實際上他在講阿蠻。

「媽的,上次你就是這樣打我的!」這是那個傢伙踢我的肚子的時候說的吧?從記錄上看,我砸了他的家,連他的筆記本電腦都摔了,可是他居然沒有讓我賠,看樣子對阿蠻他仍舊有愧疚心理。

在雍和宮附近被車撞了以後,陳浩曾經找心理醫生做過催眠,根據催眠記錄,他曾經不止一次提到鬼魂的事情,也再三提到女孩子為情所困跳樓的事情,還有香椿樹,這些信息都是實實在在的,不由陳浩不對這個世界有了一種新的認識,對原來他一向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說也有了一種敬畏心理。

陳浩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敲,他想起了阿秀酒家的那個服務員,聽她講自己在那裡吃飯時時的情景,顯然就是阿蠻上了身以後的樣子。還有那個撞了我以後逃走的計程車司機,居然被人謀殺了,不然他也許能告訴我一些事情。他撞過我兩次,起碼他能告訴我第一次是在什麼地方撞的我。

陳浩坐在那裡胡思亂想,忽然又想到了紅葯:我怎麼這麼渾?紅葯才是我一生中的最愛,我怎麼可以愛上其他的女孩子?雖然他在懵懂無知的情況下遇到了阿蠻,可是不該一點感覺沒有的就把紅葯忘到了腦後啊。

他來到卧室,做賊心虛一般的看了看紅葯,她仍舊安靜的躺著,均勻的在呼吸。

姐姐擔心的抬頭看了看他:「浩子,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陳浩搖了搖頭,本來他打算把列印紙上面的內容告訴姐姐,可是轉念一想,不該讓姐姐幫他背上太多的包袱,現在自己已經夠讓他操心的了。

他伸手在紅葯的額頭上輕輕的拂了兩下,把她的劉海拂到一邊,就像當初在一起時常做的一樣。紅葯也成了植物人,此時此刻,不知道她的靈魂在什麼地方遊盪?她明白我對她的牽掛嗎?她會不會也象阿蠻一樣因為某種可笑的顧慮而不敢回來?

陳浩輕輕的把臉在柳紅葯的額頭上碰了一下,就像當初感冒的時候母親用自己的額頭給他試體溫一樣。

紅葯,不論你的靈魂遊盪到什麼地方,我一定要把你招回來,我不能沒有你。

這樣想的時候,他的心猛然一抽:糟糕,我對阿蠻還有一生的承諾,怎麼辦?

對紅葯的感覺是實實在在的,對阿蠻的感情則有些虛幻,如果不是看到自己親手寫下來的記錄,連阿蠻這個人都不會在他的記憶中出現。陳浩不知道該怎麼向阿蠻交代。——對她說我有自己的愛人?可是在我自己寫下來的記錄中不是已經說過了,我的生存就是為了在特定的時刻遇到特定的她嗎?難道我對她的承諾真的一文不值嗎?

陳浩覺得大腦發脹,他決定明天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昌平區找阿蠻的母親,不知道阿蠻是否已經清醒了?無論我能否實踐自己對她的承諾,都該去看看她,至少應該把那幾千塊錢還給她的母親。我會告訴她曾經發生在我和她之間的故事,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會喜歡上一個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的人,也許她會覺得我在胡說八道,也許會一笑了之,無論如何,我都可以順理成章的回來陪伴我的紅葯。這樣想的時候,陳浩的心情開始輕鬆起來。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個晚上,一直到天亮也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陳浩簡單對姐姐交代了一下,然後把從香椿樹洗浴中心找回來的東西放進背包,帶上一把雨傘出了門。

空氣異常潮濕,來來往往的行人大都舉著雨傘,偶爾會有一些顏色鮮艷的雨衣闖入他的視線。張開的雨傘象開放著的五顏六色的花,也象長在山坡草地上的蘑菇。當初在東北林區施工時,下雨以後到處都能揀到鮮嫩的蘑菇,如果湊巧再打到一隻野兔或者山雞一類的野味,洗剝乾淨放在鍋里一起燉熟了再燙上一壺酒,那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

這樣的心情似乎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了,長久以來,我得到了當初一直想要的東西,可是卻失掉了那種單純的快樂。

潮濕的空氣緩慢的涌動著,讓陳浩感到有些氣悶。他豎起衣領,收起雨傘上了公共汽車,找了一個靠後的座位坐了下來。

車窗外的風景在不停的變換著,林立的高樓逐漸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帶有濃郁鄉土氣息的風光。

樹葉被雨水打濕,看上去嫩綠嫩綠的,本來這樣的景緻容易讓人感到心曠神怡,可是陳浩的胸中卻似乎塞了一團茅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站在卵石鋪成長街上,陳浩再三把眼前那個黑色大門上的門牌號和手裡信封上的號碼核對了一下,明確無誤,方才拉起門環響亮的扣了幾下。

原本以為阿蠻的家住在喧囂的鬧市,可是出乎他的預料,他找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幽靜的鄉村,顯然,那些無孔不入的房地產商還沒有把觸角伸到這裡。這裡的鄉土氣息非常濃郁,沒有林立的高樓,只有寬鬆的農家小院。

隔著矮矮的院牆看去,架上的黃瓜在雨中顯得嫩綠,爬在牆沿的葡萄藤上墜滿了翠綠的果實。

一個頭髮花白,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婦女舉著一把淡黃色的雨傘,提著圍裙的一角低著頭匆匆向大門跑了過來,她拉開門閂,見外面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不免愣了一下:「你找誰?」

這個女人看上去很瘦,臉上縱橫交錯著許多皺紋,此時此刻似乎每道皺紋都寫滿了戒備,乍一看連陳浩也不免有些吃驚。

「請問阿蠻的家是不是住在這裡?」陳浩口唇發乾,那一刻他擔心對方會給出一個明確的否認,可是內心深處卻隱約對這樣的結局有所企盼,似乎只要能證明列印紙上的記錄不過是一些痴人說夢,他就可以毫無牽掛的回到紅葯的身邊了。

老人疑惑的看著他:「你找阿蠻幹嗎?」

陳浩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哦,我是她的……」他想說自己是阿蠻的朋友,可是嚴格意義上講,他只在另外一個世界做過她的朋友,回到這個世界以後他們相互之間已經完全成了陌生人,這種情況下還可能找回當初的友情嗎?

「她……蘇醒了嗎?」陳浩忽然醒悟到自己還不知道阿蠻是否仍舊如自己離開陰陽界的時刻一樣,處於昏迷狀態。

「她是半個月以前醒過來的。」老人擔心的回頭看了一下,陳浩順著她的眼光看去,隔著窗玻璃看到一個瘦削的女孩子雙肘支著窗檯,雙手托著下巴正往這邊看,大門距離房子有二十幾米的距離,遠遠的看去女孩子的臉色非常的白,可是五官卻有些模糊。

「哦,我從蘋果園來,特地來看她……」陳浩一邊說,一邊驚恐的想著,看起來我的記錄是真的了,我找到魂以後就忘記了那七天的經歷,阿蠻一定也是在那個時刻回到了母親的身邊。——可是,她有沒有看到我和紅葯之間發生的事情?或者如果她當時在的話,是不是看到了紅葯的魂?此時此刻,如果有人能像發生車禍以後的我一樣,在我和紅葯之間形成一座溝通的橋樑該有多好……

「你和阿蠻是什麼關係?」老人警覺的問陳浩,彷彿她面對的是一個居心不良的壞蛋一般,這讓陳浩有些不高興。

「我來給她送點東西,是公司欠她的工資。」陳浩揚了揚手中的信封,老人的疑惑稍解,臉色也平和下來。

「你知道,阿蠻以前受過刺激,我擔心……」老人躊躇著,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陳浩,陳浩的眼睛忽然有些發潮:多偉大的母親,他知道阿蠻處於昏迷狀態的時候,只有她的母親守在身邊一刻不停的呼喚著她。

「您放心,我知道她的事情,這次來就是要看看她,不會刺激她的。」陳浩信誓旦旦的看著老人的眼睛,老人忽然表現出一種感激之情。

「快進來,別在雨里站著了。」她側過身子請陳浩進門,臉上再也沒有了戒備的神情。

陳浩苦笑一下,心想在雨里站著還不是因為你不讓我進門?

進屋以後,老人殷勤的接過陳浩手中的雨傘,打開來放在牆角,然後引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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