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間宅多人同時發起之殺人未遂的未遂事件 第十七章

到了恐嚇信所指定的那個晚上。貫間家大廳的巨大窗戶之外,可以清楚看見圓形的滿月。紳堂麗兒確認了這件事之後,拉上窗帘轉過身來。

聚集在這裡的七個人,總計十四隻眼睛,全都盯著他看。

這和紳堂與秋生剛造訪這裡時的狀況有點像,就是那天第一次見到貫間家成員的時候。

大廳的中央位置,安放了一套沙發。身體深深坐進了沙發的人,是貫間菊子。至於一邊不時望著姐姐的身影,一邊緊緊靠在大廳最大的柱子上的人,是貫間貴臣。

離貴臣有段距離的桌子旁,佇立不動的貫間芳臣,眼中依然充滿敵意。不過與其說他直視著紳堂,不如說他的視線一直在紳堂的腳下來回遊移。接著是用手指不斷輕點椅子扶手,完全靜不下來的貫間梅子。今天她沒有看向秋生,而是全神貫注地望著紳堂。

端坐在大廳最深處的是貫間菊臣。感覺老翁臉上的皺紋似乎變深了許多,然而一看到他拒絕了町子從旁端上的水,相信他的意志並沒有受到影響。

演員都到齊了……接下來……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這是開演的信號。紳堂表明將公開「試圖謀害菊臣老先生的犯人真實身分」,為此聚集起來的關係人當中,坐在厚實沙發上的貫間菊臣口氣凝重地說道: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犯人就在這群人之中嗎?紳堂老師。」

菊臣老先生的話,讓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互相交錯。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其他四名家族成員,表情全都因緊張而僵硬著。

(菊臣老先生……)

秋生揣測著老翁的心思。雖已預測到大半,卻還是非得把自己的家人當作嫌犯。而且……

「就是如此。」

而且還有人極度乾脆地告訴他這就是事實。他的心情到底會是如何呢?

紳堂銳利的眼睛眯了起來。菊臣老先生「唔!」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十分嚴峻。和昨天秋生看到的那副好心老爺爺的模樣相比,實在不像是同一個人。

「想要父親的命,到底是誰策划了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呢,可能成為犯人的人,我心裡倒是有數。」

持續保持沉默的四人當中,芳臣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懷疑的視線朝著自己以外的三人看去,聲調提高許多,額頭上也冒出了不少汗珠。

「……呵。」紳堂對著他一笑置之。芳臣的臉色雖然瞬間沉了下去,不過下一秒鐘,他又被美貌青年的尖銳視線看穿,陷入沉默。

閉上嘴巴,還沒輪到你登場。對於不懂分寸的外行演員,導演是沒有半分寬容之心的。

「首先,請各位先看看這個。」

說完紳堂拿出一張人形紙片,是他貼在屋內各個角落的式神。

「各位應該在四處都有看到吧?這是我貼在這棟宅邸內外的式神。這些東西無時無刻都在監視著屋內是否有人心懷不軌。」

有人緊張地注視,也有人憤怒地瞪視,還有人轉開了視線。反應雖然不一,但是很明顯地,所有人都非常在意這個式神。先將他們的表情仔細觀察一遍後,紳堂咧嘴一笑,露出了彷彿想把人一口吞掉的笑容。

「……這種事情當然是開玩笑的。用這種紙片來代替耳目,世界上才沒有這麼方便的咒術呢。嗯,不過這種過時又愚蠢至極的咒術之類的東西,我也沒想到有人似乎信了這一套。」

若要說哪個人因為這句話出現最大的反應,那當然是貫間芳臣。所謂的張口結舌,指的就是這種情況。等到他僵硬的下巴恢複原狀,至少花了整整十秒以上。

其他家人的反應也都相去下遠。有人驚訝、有人狼狽,就連菊臣老先生,也在佩服之餘,發出了低沉的呢喃。

(老師似乎有幹勁了……)

如同紳堂昨晚所說,或是一如往常般,秋生在特等席看著這一切,她忍不住為了和剛來時不同、充滿幹勁的紳堂而面露苦笑。

不過,他這番話中有個小小的謊言。雖然他說「沒有這種咒術」,但是秋生確實看過紳堂施展了以式神代替自己耳目的咒術。

當然,撒謊是因為有著相當重要的理由。

「我想把這次事件的犯人直接公布出來……」

紳堂站在貫間家人面前,對著所有人開口說話。除了秋生是唯一以背相對的人。

沒錯,他對著所有人說話。不只形跡可疑的四人,還包括菊臣老先生,以及一旁的町子。

「就算只是未遂,或是已經遭到阻止,壞事一定會東窗事發。希望各位知道,出於邪念的企圖是絕對不可能不被看穿的。就算不使用詭異的咒術,只要有人類的耳目以及智慧,不論構思出多麼巧妙的奸計都沒有用,一切都是沒用的。」

那是非常有紳堂個人風格,同時也非常不像他會說的一段話,有點裝模作樣的語氣還有肢體動作,確實是平常的他,但是紳堂絕不可能如此高亢地訴說世間的正道。

「……此外還有一點。」

紳堂轉過身來,舉起一根手指。手指前端,指的是他的助手。

「這棟宅邸里有著錯綜複雜的陰謀,然而能夠看穿這一切掌握確切證據,絕大部分都是我的助手秋生所立下的功勞。我絕對沒有出言侮辱之意……不過就算是如此幼小的耳目,都有辦法抓出犯人的狐狸尾巴。這次的事件頂多就是如此,希望各位能夠把這個概念放進腦中。」

不知不覺當中,紳堂的說話對象已經從「犯人」變成了「各位」。

此外,當秋生看著遲遲不願進入正題的紳堂時,她默默修正了自己心中的認知。

(老師果然沒有真正進入狀況……總覺得他很不耐煩。)

他的表情莫名帶給人這種感覺。儘管從乾脆的語氣來看,確實是紳堂慣用的聲調沒錯,不過隱藏在這之下的,卻是無邊無際「想要快點結束」的心情。

「那麼,前言就到此結束吧……」

紳堂的雙腳重重踩在大廳地板上。彷彿緩緩描繪出曲線的雙手,輕輕碰觸了長沙發的椅背。

裸露在小禮服之外的肩膀明顯震了一下。

「菊子小姐,你拜託平常熟識的舶來品香水販賣商,偷偷購買了毒藥對吧?以專用溶劑稀釋之後,就能成為消除肉瘤或疤痕的藥品,但若是未經稀釋的原液,則會變成腐蝕皮膚的劇毒。當然,要是喝下肚就糟了。然而你並沒有購買最重要的溶劑……順帶一提,你試圖把葯倒進菊臣老先生的葡萄酒里,葡萄酒是沒辦法成功擔任溶劑的角色喔。」

「……!」

菊子的表情凍結了。當紳堂的手輕輕碰上她的肩膀,菊子立刻像是跳起來般抱住自己的身體,開始發起抖來。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做……那是……」

「菊子!難道是你……」

菊臣老先生的雙眼圓睜。就寢前喝一杯最喜歡的葡萄酒,是他的每日課題,同時也是他每天的小小娛樂。

然而紳堂舉起手來,制止了還想繼續說下去的菊臣老先生,以及其他即將騷動的人。

「請各位等一等!菊子小姐的確買了毒藥,讓菊臣老先生喝下去也是她的目的。這是事實。但是實際上,她並沒有把毒藥拿來用在原本的目的上,而是直接丟掉了。」

紳堂從懷中拿出來的東西,就是那個空蕩蕩的香水瓶。至今仍是化妝品大廠的資生堂所販賣的國產香水「菊」。

描繪在瓶身上的菊花,是在資生堂工作的日本畫家,小村雪岱 的作品。筆法充滿著日本的清純風情,因此外觀上也同樣大受歡迎。

「這是她昨天命令町子拿去丟掉的香水瓶。可是在前天,裡面的內容物仍然剩下相當多。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紳堂一邊輕輕搖晃著手裡的空瓶,一邊說道:

「因為你換裝在另一個瓶子里了。換裝在倒光了內容物,變成空瓶的毒藥瓶子里。」

這一次,紳堂像是輕輕壓住般碰觸菊子再次抖動的肩膀。這個動作微微緩和了她的顫抖。

「雖然買進了毒藥,但是途中害怕起來了吧。於是便把內容物倒在自己的房間窗戶外面。然而雖然已經變成空瓶,要直接丟掉毒藥瓶子,還是會讓人心生抗拒。而且實際上,取而代之的這個瓶子也就這麼來到我的手中,所以才能證明這瓶香水的內容物被裝到其他瓶子去了。當然毒藥瓶子不會當作香水瓶使用,只是為了等風頭過去,等待丟掉瓶子的時機到來。」

「啊啊、啊啊……」

菊子所發出的細微聲音,訴說著紳堂的推理正是事實。

大廳籠罩在沉重的氣氛之下,但是紳堂的三寸不爛之舌並沒有因此停下來。

「這,就是她的企圖。然而試圖加害菊臣老先生的邪念並不只一人擁有……貴臣先生。」

「唔!有什麼事嗎……?」

貴臣直視著紳堂的眼睛,但是幾秒之後,他微微移開了視線。

「你動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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