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間宅多人同時發起之殺人未遂的未遂事件 第十章

滿月就在兩天之後,也就是後天晚上。在這段期間,紳堂和秋生決定滯留在貫間宅。

吃過晚餐,秋生坐在出借給自己的房間床上,盯著筆記本看。她反覆閱讀著白天記錄下來的內容,試著自己分析。

「嗯……」只是……假裝分析而已。

實際上,現階段的結論早就出來了,也就是「大家都很可疑,無法鎖定嫌犯」的結論。

不懂的東西就不要強迫自己搞懂,必須等待新的情報。由於秋生也有辦法做到這種區別,所以就用「今天到此為止」一句話來停止行動。闔上筆記本。原本應該要這樣才對。

可是……

「嗯……果然準備了好東西啊!看來今天晚上可以睡得很好。」

從背後傳來的聲音,那個聲音的主人,讓秋生遲遲無法冷靜下來。

這間客房是雙人房,所以床鋪當然也有兩張。秋生現在坐在其中一張床上,而紳堂則是在另一張床上躺了下來。

「……」秋生只將脖子偷偷轉了過去。

身穿西裝背心的紳堂,在他自己的床鋪上大大伸展著他的長手長腳。

(實在是不習慣啊……為什麼呢?)

共同行動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年以上,像現在這樣和紳堂一起在同一個房間過夜,也不是一、兩次的事情了。秋生自己都覺得該是習慣的時候了。

可是秋生怎麼樣也辦不到。腦子明明知道自己不需要覺得狼狽,但是在這層意識之下仍不斷騷動的感覺,還是拿它沒轍。而且這種感覺還會一直持續到進入被窩、閉上眼睛為止。

(我想應該不是覺得危險的關係。)

秋生是個芳齡十四的少女。和年長的男性單獨共處一室,腦中的妄想會朝著不能說是正常的方向膨脹,這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長久以來的經驗,已經讓秋生非常清楚自己不需要對紳堂感到這一類的擔憂。

紳堂擁有許多華麗美艷的女性關係,他對筱崎秋生也同樣維持絕對的紳士態度。秋生從來不曾質疑這份安心感。

那麼,現在這種坐立難安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最近的秋生真的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

「……秋生每次都把我逗得很開心呢。」

「啊?」聽到紳堂突如其來的發言,秋生應聲回頭,這才發現紳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望著自己的背影。

看著無法了解自己話中之意的秋生,躺在床上,用手撐著下巴的俊美青年「嗯」了一聲,像是自我確認般點了點頭。

「要是秋生乾脆地說出『我已經習慣了』的話,那樣反而讓人覺得有點無趣呢。毫不矯飾的少女羞澀,最能讓人一飽眼福啊。」

「……請不要捉弄我。」

秋生用力把頭撇向另一邊,不讓紳堂看見自己的臉。因為她感受到自己臉頰突然燙了起來。

相信一定是這一點害的。紳堂麗兒雖然是個紳士,卻從來不隱藏他對秋生的好感。就算那份好感已經轉變成惡作劇之心,就算秋生也還沒成熟到能夠正確理解對方的心意,但是這些都確實傳達給內心深處等待綻放的蓓蕾了。

現在,紳堂不會試圖強迫那朵花開花。他只是一邊等待蓓蕾成長,一邊不時用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觸,感覺就像是畏懼著貿然地催促一般。

說巧妙其實相當巧妙,但說笨拙確實也相當笨拙的,紳堂麗兒的愛情表現方式。

「總、總而言之,現在必須先找到恐嚇信的犯人。再這樣下去,實在沒辦法知道後天晚上,犯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秋生真的很認真呢,就算我這麼不認真。」

同樣也很喜歡秋生這一點的紳堂,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過去一把抽走秋生手中的筆記本。

「啊……」

「我看看……嗯,觀察得很仔細呢。」

「……是。」

剛開始,秋生還因為「筆記本被看見很不好意思」而慌張起來,不過幾秒之後,她就切換成「被誇獎真令人開心」了。從這一點來看,秋生畢竟還是把紳堂當成「老師」看待。

「雖然秋生的觀察多半還是以充滿善意的角度為主——」

紳堂也承認這一點更像是秋生的優點。

「——不過對於這個家裡的人,確實分析得很好。而且最後寫下,這樣無法鎖定嫌犯的結論也很不錯。」

「感覺每個人似乎都有動機……」

剛剛的害羞之情已然消失,秋生恢複成原本「助手」的表情。

聽了她的見解,紳堂先是點頭「嗯」了一聲後便說: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臉上隨即露出已習以為常,又有些不懷好意的微笑。

「您的意思是什麼呢?」

不知道的事情就要老實發問。面對秋生的問題,紳堂閉口沉吟了一陣子。

「奢侈成性的長女,不僅為了報復被迫與丈夫分開之事,還希望擁有能夠自由使用的財產。自稱節儉的長男,想在繼承當家位置之後整肅家風。過於大言不慚的次男,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而需要資金。容易鑽牛角尖的孫女,因為單親而感到寂寞的同時,又比母親更加在意祖父趕走了自己的父親一事……更甚者,她說不定怨恨菊臣老先生。」

秋生分析的,是這四名家族成員的「動機」,雖然各自包含多種因素,但是絕大部分都能藉由「菊臣退隱後」來實現。

然而紳堂說了一句「這可難說」,視線移向一旁。

「雖然多少有些家道中落,不過貫間家的資產仍然是十二萬分地雄厚。就運算元女們各自大肆揮霍,也應該還遊刃有餘。貫間貴臣說的危機意識啊,充其量只是對於晚餐桌上少了一道豪華料理的不滿之情而已。口頭上說得誇張,但是他也不曾想過自己的立場或生活實際上會受到什麼威脅。簡單來講,他根本沒辦法想像自己流落街頭的樣子啦。雖然說了些擔心家裡未來的話,不過那和庶民的感覺畢竟還是天差地遠。」

語調聽起來像是諷刺,不過也像是在取笑對方的孩子氣。事實上,紳堂多半不認為貴臣的態度不妥,畢竟上流社會的人大多都是如此。

「另外,關於貫間菊子的丈夫……老實說,我不覺得那會成為她的動機。你想想看,距離他們被迫分開已經過了十五年以上,她沒有任何明確的理由選在這個時候翻舊帳。而且……你也看過她的房間吧?那裡面根本不存在女性被迫與丈夫分開的哀傷啊。」

「您的意思是說,菊子小姐對她丈夫的執著,其實並不如梅子小姐想像的那麼深嗎?」

倘若真是如此,梅子所認定的「為了父親,母親相當憎恨祖父」的想法頓時變得幼稚起來。雖然這樣有點令人難過就是了。

「不平、不滿。這些情緒啊,秋生,不論身處何時何地的人類都會擁有。貴族有貴族的、庶民有庶民的、軍人有軍人的、工匠有工匠的生活,其中好事與壞事的質量都是相同的。」

紳堂說的不是「數量」而是「質量」。若是個別計算,數量可能不會相等,但是以總質量來看,就能取得平衡。這是他個人的論點。

「至於貫間家的人又是如何?總結今天一天搜集到的情報之後,至少在我看來,他們沒有威脅菊臣老先生、甚至是真的企圖殺害他的『動機』。就算有,頂多只有那個『想法』吧。而且那都是因為恐嚇信才被突顯出來,儘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這樣不對等啊,說實在的。」

秋生細細揣摩著紳堂的話。如果他說的沒錯,那麼到底是誰、為了什麼目的,才寄了恐嚇信來呢?

「會不會是外部人士的陰謀?例如試圖加害貫間家……」

「這個嘛,誰知道呢?」

紳堂沒有正面回答,只把筆記本還給秋生,這個反應代表今天晚上到此為止了。雖然秋生覺得他應該已經相當接近事件核心,但是沒有直接說出口,就表示應該還沒有真正確定吧。

「……秋生。」

紳堂一邊猜測著聰明助手的思緒,一邊豎起了他的食指。

「明天和後天,我會在宅邸外進行調查。兩天都會在傍晚回來,不過白天時,我希望你可以留在這裡。」

「好的。」

秋生沒有異議。因為紳堂的語氣已經表明了這是確定的事,那麼這個命令就一定具有意義。而秋生該做的,就是正確理解其中的涵義。紳堂麗兒與其助手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

「大概不需要到警戒的程度……對了,你就和町子一起到處打聽觀察一下吧。反正機會難得,就順便幫忙她的工作好了。」

「我知道了。」秋生乖巧地、卻也充滿使命感地點頭。紳堂也滿意地頷首。

「我沒打算讓你太興奮……不過這樁事件會如何結束,全都寄托在你的觀察力了,秋生。」

語畢,紳堂從床上站了起來。

「那麼,我有點想在睡前小酌一杯,拜託町子分一杯菊臣老先生最愛的葡萄酒給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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