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波拉·迪坎迪的公寓

德拉科斯大街12號

2005年4月10日,星期日,早晨8:41

這次是安東尼被咖啡的香味喚醒了。

「咖啡來了,神父。」

安東尼看著波拉,對她這麼正式的語氣有些迷惑。波拉看著安東尼不眨眼,他明白了。她把希望已經交給了早晨的太陽,這時陽光已經充滿了小屋。他什麼也沒說,波拉也沒指望他說什麼。他什麼也不能給她,除了痛苦。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好一些,從兩人一起經歷的肯定中得到安慰。兩人從各自的脆弱中得到力量。安東尼在早上這幾個小時里說的話,似乎偏離了正題,其實不是這樣。事實是有些事情現在更完整了:他非常感謝波拉馴服了他心裡的那些邪念,儘管只是很短的一會兒。

波拉很高興安東尼可以理解自己。她坐在床邊,臉上帶著微笑。那不是假的,因為在剛才的幾個小時里她戰勝了自己心裡那些絕望的障礙。新的一天也許沒有什麼保證,但至少她的困惑沒有了,也許她和安東尼保持距離只是為了安全,避開那些不必要的新痛苦。儘管如此,聽起來容易,但實際並不容易:她理解安東尼,他守著自己的誓言,也不會向自己的十字架投降。

「警官,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你不會願意聽的。」

「你說吧,神父。」

「如果你不當犯罪心理專家了,千萬別開咖啡館。」他說,臉上帶著壞笑看著波拉端過來的咖啡。

兩人都笑起來。剎那間一些都變得如此美好。

半個小時後,兩人洗完澡,精神重振。安東尼站在波拉家窗戶旁,波拉坐在書桌前,兩人又重新把案子過了一遍。

「你知道嗎,神父?在白天的亮光下,我們關於卡洛斯基是聽命於神聖同盟殺人的理解變得很怪異和不真實。」

「很可能。但不管怎麼說,在日光下,樞機被分屍,龐底羅的死,仍然非常真實。如果我們是對的,我們就是唯一可以阻止卡洛斯基的人。」

這些話足以讓早晨的陽光失去光芒。波拉覺得自己的靈魂都繃緊得像條繩子。她更感到抓住這個變態自己責無旁貸。為了龐底羅,為了安東尼,也為了自己。當她抓住卡洛斯基後,她會問他,到底誰是操縱他的人?那時候她的情緒也許會失控。

「梵蒂岡警察局已經妥協了,我就知道這個。但那些瑞士保安呢?」

「他們制服不錯,但是他們實際上毫無作用。他們也許根本就不知道有三位樞機已經死了。我不把他們當回事:他們就像交通警察一樣沒什麼用。」

波拉摸摸臉,有些煩。

「那麼我們現在該幹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我對卡洛斯基在哪裡一無所知,而自從昨天開始,他會更容易下手了。」

「你什麼意思?」

「樞機開始連續九天為教宗的靈魂做彌撒禱告,這九天里他們會頌揚禱告。」

「你不是要告訴我……」

「是,彌撒在全羅馬進行。在聖約翰教堂、聖瑪麗教堂、聖彼得教堂、聖保羅教堂……樞機們的彌撒是兩人一組,在羅馬主要的五十個教堂舉行。這是傳統,我不認為這次他們會對此有何改變。如果神聖同盟真的插手這件事的話,這會是暗殺的理想時間。這些事還沒被公佈於眾,如果塞林會干擾他們的彌撒活動,樞機們會有反抗。彌撒會繼續進行,無論發生什麼情況。要是現在又有樞機被殺而我們不知道,那會非常糟糕。」

「該死,我想抽根煙。」

波拉看著她的書桌,把手伸進外衣口袋,翻找著龐底羅留下的那包煙。她的手伸進上衣口袋,手指頭碰到一個小小硬硬的東西。

「這是什麼?」

她從兜里掏出一張小卡片,卡片一面有聖母像。那是弗朗西斯科神父在波拉要離開聖瑪利亞教堂時給她的,就是那個假的迦密神父,那個殺手卡洛斯基給她的。波拉自從上周二開始,這幾天一直穿著同一件夾克衫,所以卡片還一直在兜里放著。

「我怎麼忘了這個?這是一個證據啊!」

安東尼走過來,卡片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一個虔誠的信仰卡片。聖母瑪利亞,後面寫了字。」

那些字是英文,安東尼大聲念出來。

你的同胞弟兄,或是你的兒女,或是你懷中的妻,

或是如同你性命的朋友,若暗中引誘你,

……

你不可依從他,也不可聽從他,眼不可顧惜他。你不可憐恤他,也不可遮庇他,

總要殺他。你先下手,然後眾民也下手,將他治死。

……

以色列眾人都要聽見害怕,就不敢在你們中間再行這樣的惡了。

波拉把這幾句翻譯成義大利文後,她臉色鐵青。

「我想這是出自《聖經·申命記》中的13章,6到11節。」

「可惡。」波拉咬牙切齒地說,「這個一直放在我的兜里這麼長時間。看到那是英文寫的我就該警覺。」

「別責備自己了。一名神父給你一張卡片,因為你缺乏信仰,沒有再看第二眼很正常。」

「也許吧,但是不久我們就知道這位神父是誰了。我該記得他給過我什麼東西。我光忙著回憶他的臉在昏暗的地方是什麼樣了,即使我想不起。」

我曾試圖給你一個提醒,你忘記了?

波拉屏住呼吸。安東尼轉過身來,手裡拿著卡片。

「你看,波拉,這只是普通的卡片。後面貼了一張紙條……」

聖瑪利亞教堂

「可是這對我們領悟上面的話很有幫助,『申命記』是……」

到哪裡都拿著這個。

「上面引的這一段很不尋常。你說呢,我想是……」

它會幫助你在這不確定的時間找到正確的路。

「如果我揪住一角可以把紙片撕下來……」

「別碰!」波拉抓住安東尼的胳膊。

安東尼眨眨眼,吃了一驚,但當波拉從他手裡把卡片拿過去的時候,他身上一塊肌肉都沒動一下。

「對不起我沖你叫了,」波拉說,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剛想起當時卡洛斯基說這個卡片可以讓我在這不確定的時間找到正確的路。我想這是他特意告訴我的,他把這句話寫在這裡故意捉弄我們。」

「也許,但也許是他想讓我們誤入歧途的另一條詭計。」

「我們現在只知道我們離揭開這個謎底還差很遠,也許這會是一個線索。」

波拉把卡片翻過來,放到燈光下看,又聞聞紙片。

什麼都沒有。

「引用聖經里的那幾句也是一個信息。但是他想說什麼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這裡一定有什麼別的東西,一些我們第一眼忽視的。」

波拉在旁邊一個壁櫥里翻騰起來,幾分鐘後她從後面一層拿出一個小箱子,小箱子上都是土,波拉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書桌上。

「我去研究所讀書後就沒開過它了。這是我父親給我的禮物。」

她慢慢打開小箱子,她還記得這件工具的廣告單子,上面寫著這東西如何如何貴,要如何如何小心使用之類。現在她把工具拿出來正正地放在桌子上。那是一個標準的顯微鏡:從上大學以後,波拉用過比這個貴重很多的東西都有幾千回,但從沒有像這件東西一樣讓她懷著如此尊重的心情。她喜歡這種感覺:這個顯微鏡是她和父親聯繫的紐帶,這是很不尋常的物件,尤其是失去父親後,這個會讓他懷念以前的日子,心裡就會有一種惆悵。她曾問過自己,要是她沒有保存這些閃光的記憶財富,那麼那些和父親一起留下的記憶是不是會太快地如煙而逝?

顯微鏡上包著塑料包裝紙,防止落上塵土。波拉打開包裝紙,把卡片放在顯微鏡下面聚焦好。她用左手轉動著卡片的角度,慢慢檢查聖母圖像上的每一個斑點。沒有什麼特殊的。波拉又把卡片翻過來。

「等一下,這裡有東西。」

波拉讓安東尼從鏡頭裡觀看。被放大15倍後,上面的字母就像特大號的象棋子。其中一個字母上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圓圈。

「像是一個小孔。」

波拉接過來又看起來。

「我覺得是用針扎的。好像是故意這麼做的,因為太完美了。」

「哪裡發現的第一個記號?」

「在單詞『if』里。」

「繼續找,看看其他字母里有沒有小孔。」

波拉在每行字中逐個查找。

「這兒還有一個。」

「繼續找,繼續。」

波拉找了8分鐘,成功地找到12個有針孔的字母。

If your very own brother,or your son or your daughter,

or the wife you love,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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