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馬大街1號
2005年4月7日,星期四,下午4:14
波拉站在大樓前,不由得吃了一驚。在大街一頭,一條很長的車隊,都在等著加油。但丁告訴她,因為在梵蒂岡加油不用交稅,所以油價比義大利便宜30%。但是你必須有特殊加油卡,梵蒂岡全城有七家加油站,即便如此,排隊加油的隊伍也從來沒斷過。
波拉、但丁和安東尼在門口等著,守門的瑞士保安進去報告他們三個一會兒要進來。這時候波拉才有機會回想一下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兩個小時以前,在UACV總部,她躲開特洛伊的盤問,並把但丁拽到一邊。
「我想和你說句話。」
但丁無視波拉瞪著他的眼神,和波拉走進她的辦公室。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波拉,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對不對?」
「我知道。而且我也注意到,你像特洛伊一樣,叫我警官而不是醫生,因為警官的職位低,我其實無所謂,既然你有優越感,你在工作中總是這種居高臨下的樣子,就像你剛才對待那個技術人員。」
但丁的臉紅了,「我只是想告訴你,這裡沒有什麼私人恩怨。」
「你想讓我注意安東尼?那麼你的目的達到了。但我在小組裡的位置你是清楚的對嗎?我不用再具體說明吧?」
「很清楚了,警官。」但丁說,聽起來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同時用一隻手搓著他的臉。「你把我牙里的填充物都打出了,我不明白的是你怎麼手上的骨頭一根沒碎?」
「因為你的臉很硬。」
「我硬的地方不只是這些哦。」
「我沒興趣。而且希望你別忘了今天的事。」
「這是一個女人說『不』嗎?警官?」
他讓波拉又緊張起來。「什麼是女人的『不』?」
「就是當她們說『是』的時候。」
「她們說『不』就是『不』!大男人!」
「放鬆,別激動,辣妹。」
波拉默默地罵了一句。她陷入了但丁的圈套,讓他笑話自己發脾氣的樣子,但是也沒什麼關係。她應該說話更正規些,讓他更能看清楚自己的輕蔑態度。波拉決定向但丁學,既然他總是這樣笑裡藏刀。
「好了,現在這件事說清楚了。我得告訴你我已經和我們來自北美的夥伴福勒神父談過話了,我告訴了他我的擔心,福勒說服了我,從我自己的判斷來說,我相信他。我得謝謝你挖出他的資料給我帶來的麻煩。這可是你的功勞。」
但丁聽了波拉冷靜的話有些吃驚,他知道自己輸了這場爭鬥。
「至於這次案件調查的負責人,我要正式問你,你是否會全力支持抓住維克多·卡洛斯基?」
「當然,警官。」但丁咬牙切齒地說。
「那就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給我的上司打電話,但是他們不理我。他們命令我放開個人的敵意。」
聽了但丁最後一句話,波拉的耳朵豎了起來。安東尼不承認但丁會找他什麼麻煩,但是這位副偵探長的話里明明有些其他的意思。這之前波拉已經有些感覺,覺著他們倆似乎早已認識彼此,儘管他們倆一直在裝。波拉決定直接問但丁。
「你以前認識安東尼嗎?」
「不認識,警官。」但丁說,他的聲音很堅定,毫不猶豫。
「可是他的資料你很快就有了。」
「梵蒂岡警察局是效率很高的單位。」
波拉不再問了。當她準備走時,但丁說了句諂媚的話讓波拉很受用。但丁說:「還有一件事。如果你還需要給我打電話下命令的話,我倒是更喜歡你用打我的方式。我不拘泥於哪些形式。」
波拉讓但丁指給她看哪裡是樞機們住的地區,現在他們就在這裡。聖瑪爾大宿舍,也叫聖馬大樓。這是坐落在梵蒂岡城內部,大教堂西邊的一座大樓。
從外面看大樓很不起眼,直直高雅的線條,沒有什麼凹凸裝飾也沒有雕塑。和它周圍那些精美建築相比,聖瑪爾宿舍就像一桶雪裡的一個高爾夫球。對一個隨意的旅遊者來說很容易錯過,當然這裡也嚴格禁止參觀,人們不會對它多看一眼。
但當瑞士保安讓他們幾個人進去以後,波拉發現裡面和外面絕對是兩個世界。這裡看上去和最時髦的旅館沒什麼兩樣,大理石地面,熱帶木質地板,空氣里飄著丁香花的味道。他們在前廳等候的時候,波拉四處觀望。這裡每面牆上都掛著畫,有的波拉認識,是16世紀荷蘭和義大利著名藝術大師的作品,而且每一件都不像是贗品。
「天啊。」波拉極力讓自己不爆粗口,但是她還是驚呆了。她只好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把那些字眼壓下去。
「我知道你怎麼想。」安東尼說。
波拉想起安東尼說過自己在這裡的經歷可是一點兒也不愉快。
「這兒和梵蒂岡其他建築簡直是天壤之別,就我所知道的那些,不論新舊建築,都太不同了。」
「你知道這裡的歷史嗎?你可能記得在1978年這裡有兩次選舉,兩個月內一個接著另外一個。」
「當時我還是個小女孩。不過我還是記得一些情景。」隨即波拉就陷入回憶里:
聖彼得廣場上的冰激凌。媽媽和爸爸要了檸檬的,我要的是巧克力加草莓的。教徒們在唱歌,到處都是歡樂的人群。爸爸的手很有力,我喜歡一直拉著他的手從上午到下午,我們看著那個煙囪,看到有白煙冒出來,爸爸把我舉到他的肩膀上,他的微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我的冰激凌掉了,我哭起來,但是爸爸大笑起來,說再給我買一個。「讓我們買一個圓筒冰激凌,祝福羅馬教宗吧!」爸爸說。
「這座大樓就是當時在兩個教宗的短暫任職期間挑選出來的。保羅六世去世後,繼任者約翰·保羅一世任職只有33天,就突然死去,然後又是一個選舉,那就是給約翰·保羅二世的。當時樞機們都住在靠近西斯廷禮拜堂的那些小屋子裡,不方便也沒有空調,羅馬的夏天熱得像蒸籠,有些上了年紀的樞機非常遭罪,不止一個進了急診室。當約翰·保羅二世戴上他的『漁夫之戒』後,他個人就決定要離開那些設備不全的住處,那麼當他去世的時候,就不會再發生同樣的問題。結果就有了這座大樓。波拉,你在聽我說嗎?」
波拉從她自己的遐想中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在想別的,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但丁回來了,剛才他去和大樓保安負責人談話,波拉發現他迴避著安東尼,可能只是為了避免衝突。兩個人都綳得很緊,準備用正常語氣交談。但是波拉很懷疑安東尼是不是和自己在一個水平上,就是把這種敵意歸於但丁的嫉妒。現在,雖然整個小組是在一起,但是卻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籠罩著,她最好保持這種關係而忽略那些問題,這其實是波拉最不擅長的一件事。
但丁帶回一個身材矮小的修女,她穿著黑色袍子,一邊笑一邊出汗。她的名字叫海倫娜,是從波蘭來的,她是聖馬太的主管,負責報告整個大樓每天的變化。這裡的變化分成幾個階段,最後一次是在2003年。他們跟著她走上寬大的樓梯,每個台階都擦得發光。大樓每層都有很大的平台和厚厚的地毯,每邊都有門通向每個房間。
「這裡有106間套房,還有22個私人房間。所有的傢具都是幾個世紀前的,還有德國和義大利的家庭捐獻的很值錢的傢具。」
海倫娜嬤嬤打開一間屋子的門,這是很大的一間屋子,大約兩百平方英尺,有鑲木地板和漂亮的地毯。床是木質的,床頭雕刻精美,還有一張書桌,桌上鋪著呢絨桌布,一間浴室。
「這是馬上要到達的六位樞機之一的房間。其他109名已經住進來了。」
波拉不禁想這裡起碼有兩名已經永遠不可能再來了。
「主教們住在這裡安全嗎,海倫娜嬤嬤?」波拉小心地問,她不確定這位修女到底對這件事知道多少,是否知道有一名穿著紅袍子的男人是一個危險人物。
「很安全,我的孩子,很安全。這座大樓只有一個入口,有瑞士保安24小時值班。我們還按規定拿走了房間里的電話,也沒有電視。」
波拉覺得這種預防的方法有些奇特。
「樞機在選舉期間是不能與外界聯繫的,沒有電話,沒有手機,沒有收音機、電視、雜誌和網路。不許和外界有一點兒聯繫,否則會被開除。」安東尼向波拉解釋說,「這是約翰·保羅二世教宗死前制定的規矩。」
「但是要完全隔絕他們不會那麼容易,你覺得呢,但丁?」
但丁迫不及待地要回答,這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吹噓自己警局的英雄事迹,就像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
「你會很高興知道這個,警官。我們使用最先進的信號控制技術。」
「我對間諜術語不是很懂,麻煩你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