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政府太平間

2005年4月5日,星期二,上午8:32

解剖間是一個冷颼颼的地方,房間被漆成不協調的灰紫色,一點兒沒使這裡有亮起來的感覺。一隻裝著六個燈泡的大燈吊在解剖桌上方,照著桌子上的屍體泛出一圈光來,此時四個偵探都盯著桌子上的死人。查出這個人的死因是他們的職責。

驗屍官用手術刀打開羅巴亞的肚子,把裡面的東西放在一個盤子里。龐底羅不由得用手捂住嘴。一股腐爛的味道立刻充滿了整個解剖間,味道很沖,蓋過了醫生用的福爾馬林藥水的味道。波拉心想,這些驗屍官幹嗎非要把他們的手術刀保持得那麼乾淨?就像這些死人會感染似的,真是滑稽。

「呃,龐底羅,你知道為什麼死嬰會過馬路嗎?」

「知道,醫生。因為他被釘在雞身上了。你已經告訴我六遍,不,七遍了,你還知道別的笑話嗎?」

驗屍官輕輕哼著歌,很陶醉的樣子。他歌唱得不錯,嗓音粗啞,好像煙熏過,讓波拉想起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因為他唱的正是他的歌《這是一個多美好的世界》。此時驗屍官停止唱歌,故意折磨龐底羅。

「真正的笑話是讓你別吐出來,龐底羅。別以為我沒看出來,這個屍體可是真夠嗆。」

波拉和但丁互相看了一眼,又盯著樞機的屍體。驗屍官干這活兒很有經驗,但有時候對屍體不夠尊重。他覺得羅巴亞的死好玩兒,波拉可是一點兒沒看出來。

「醫生,您能不能專心在屍體解剖上?我的客人副偵探長但丁和我都覺得您有些對死者開玩笑的意思。」

驗屍官用眼角看了波拉一眼,然後開始檢查從羅巴亞主教胃裡拿出來的東西。他不再開玩笑,但在牙縫裡詛咒著屋裡的每個人,甚至包括每家人的三代。波拉不想聽他胡說,關注地看看龐底羅的臉色,現在他的臉一陣綠一陣白。

「龐底羅,我不明白你幹嗎折磨自己。你從來不能見血的。」

「該死,可如果這個小馬駒都能的話我也能。」

「你還不知道我親歷過多少次屍體解剖呢!親愛的同事。」

「是嗎?那我該提醒你這裡至少還有一具屍體等著你呢,也許我會比你更喜歡。」

又來了,波拉想,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天都是這樣。但丁和龐底羅一見面就開始對彼此有一種反感。但公平來說,龐底羅更聽波拉的。波拉知道龐底羅把自己看成是女兒一樣,但有時候有些過了。但丁有些孩子氣,他當然不是盒子里最亮的燈泡,但是他也不該受同事龐底羅的氣。讓波拉想不通的是,像但丁這種人怎麼會得到梵蒂岡警署這麼高的職位。一個接一個的破笑話,跟著是貶低別人,和塞林的嚴密冷峻的性格截然相反。

「也許我出色的客人該把注意力借給他們請來的驗屍官,這樣你們也許可以收集到一些細微的東西。」

驗屍官粗啞的聲音讓波拉回到現實。

「請講。」她冷冷地看了兩個警察一眼,示意他們停止鬥嘴。

「好吧,死者從早上就沒吃飯。他胃裡的東西是很早前吃的,因為我只找到一些殘羹剩飯渣子。」

「那麼也許他有頓飯沒吃,或者他在午飯前就被殺手抓住了。」

「我懷疑他故意沒吃飯。他飯量很好,你們看見了,活著的時候他體重稍稍超過兩百磅。而且他有六英尺高呢。」

「這說明殺手也是差不多這個身量。羅巴亞可不是一根羽毛那麼輕。」但丁插話道。

「而且從教堂門口到禮拜堂有130步遠。」波拉說,「如果帶著個屍體,應該有人看見。龐底羅,幫我一個忙,派四名你信任的警察去那個地區,讓他們穿便服,但是戴著徽章。別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只說教堂有一起搶劫,你想讓他們查出是否有人在夜間看到什麼。」

「可這麼沒有目的的搜索是浪費時間啊。」

「那就別干。找住在周圍的人談談,特別是那些窮人。他們睡得不多。」

龐底羅點點頭,匆匆離開解剖室。很明顯他很高興不用留在這裡了。波拉看著他朝外走,當門咣當一聲關上時,她轉過身盯住但丁。

「你到底怎麼回事,梵蒂岡先生?龐底羅是一個好警察,他只是暈血,僅此而已。我請你停止這種無意義的鬥嘴。」

「聽你的。可我們這間停屍房裡還有一張大嘴巴。」驗屍官大聲笑起來。

「管好你自己的事,醫生。讓我們繼續。你懂我的意思了沒有,但丁?」

「放鬆一點兒,」但丁舉起手做自我保護狀,「我想你還沒搞清這裡發生了什麼。如果明天早上我要手裡提著槍去那個焚屍樓,我得讓龐底羅和我一起去,必須這樣。」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選他和你一起去?」波拉完全被惹怒了。

「因為我喜歡。而他也喜歡被我這麼嗆著。你怎麼不去問問他?」

波拉搖搖頭,在心裡咒罵著這群男人。「我們繼續工作,醫生,你可以知道死亡時間和死因嗎?」

驗屍官瞟著他的筆記。

「我提醒你們這只是初步報告,但是我很有把握。主教死於昨晚9點左右。就是星期一。最多一個小時誤差。他的喉嚨被割斷。從背後襲擊,襲擊的人應該和他高度差不多。我無法告訴你們那人使用的武器,只知道兇器大概六英寸長,有直刀鋒,很鋒利。可能是一種理髮店用的刮鬍刀,我不確定。」

「那麼他的傷口呢?」但丁問。

「眼睛被挖出來應該是在臨死前。舌頭也給切斷了。」

「他的舌頭也斷了?上帝啊!」但丁說著,感到很噁心。

「我的感覺是兇手用老虎鉗子乾的。拔出來後他用手紙塞進去止血。然後拿出手紙,但還在嘴裡留下一些纖維組織。不過,但丁,聽著,你讓我驚訝呢,這具屍體對你真沒什麼影響。」

「我見過更糟的。」

「那麼讓我給你看看這個,你肯定沒見過。我也從沒見過,雖然我從事這個行當這麼久了。他塞住舌頭的方法非常專業,那些東西一直堵到直腸腔。然後他清理得非常乾淨。要不是我伸進去看,幾乎漏掉這個呢!」

驗屍官給他們看著照片,那是被切成一片片的舌頭。

「我把它們放在冰上送到實驗室去了。他們檢查完會給我一份報告。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波拉說,「那麼他的手呢?」

「這是死後被砍下來的。這個做得不是很乾凈。到處留下猶豫的痕迹。好像他做這個比較困難,要不就是他站的位置不合適。」

「指甲里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手上一塵不染。我懷疑他是否用肥皂給洗了。因為我覺得我的鼻子聞到一股薰衣草的味道。」

波拉沉思著。

「醫生,你覺得兇手折磨了被害者多久?」

「這個我還沒想過,等一下啊,讓我看看。」

驗屍官用手在屍體的上臂緩緩摸著,然後伸進死者的眼窩,還有嘴巴。他還在輕輕哼著歌兒,這次歌聲有些憂鬱,歌聲讓波拉有些想躲開他。

「啊,先生們,兇手需要至少半個小時切下受害者的手然後清洗,然後大概又經過一個小時清洗整個身體,給死者穿上衣服。沒辦法說他折磨了受害者多長時間,但看來挺久。我推測大概有三個鐘頭,也許更長。」

一個安靜、無人知曉的地方。很隱秘,離可以聽到呼救的地方很遠,隔音,因為羅巴亞很可能會尖叫。一個人被挖出眼睛和切斷舌頭,他該如何慘叫?很慘,一定的。兇手一定對時間計算得很准,他先玩弄樞機,然後折磨他,故意弄得很複雜,讓調查困難。

「我聽說警察沒有找到指紋。你們發現了什麼,在我們清理他之前,還有什麼需要檢查分析的?」

「沒什麼,只有一些纖維組織,還有在襯衣領子上似乎有點化妝品的痕迹。」

「化妝品?有意思,是兇手的?」

「你看,波拉,也許樞機大人有些隱私。」但丁說。

波拉看著但丁,她有些驚訝。驗屍官露出牙,壞笑著。

但丁趕緊說:「我的意思是說他也許對自己的形象很在意。他畢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可這仍然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他臉上有沒有化妝痕迹?」

「沒有,兇手一定給清乾淨了。或者至少他把眼窩裡的血弄乾了。我再仔細看看。」

「醫生,把化妝品的樣品送到實驗室。也許有用呢!我想知道牌子和準確色彩度。」

「那要花些時間,除非他們的資料庫里已經有這種樣品可以做比較。」

「要是有必要,把所有可以找到的香味都寫下來列個清單,這個工作特洛伊一定很有興趣。對血型和精液你還能告訴我什麼?我們有沒有運氣?」

「沒有。死者衣服上一塵不染,只有一點點血跡,和死者血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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