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上個世紀初,一位五台山的高僧到緬甸求佛,從號稱玉石王國的緬甸請回來五尊玉佛。每尊玉佛大小都和真人差不多,最神奇的是玉佛容顏白嫩,眉宇慈祥,渾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高僧把五尊玉佛請回國內後,一尊安放在成都寶光寺,一尊安放在上海玉佛寺,一尊安放在北京玉佛寺,剩下的兩尊,都請回佛教聖地五台山,一尊在吉祥寺,最後一尊在碧山寺。

碧山寺坐落在北台腳下,位置重要,名望很高。據說,附近還有當年林彪在五台山修過的地下工事。因此,碧山寺不僅在佛教內部影響很大,而且在世俗民眾中,更是神靈眷顧的地方,前來燒香祈願、唱戲還願的人絡繹不絕。

女煤老闆楊娟今天前來還願。

當初,她在玉佛面前,許過大願,將來事情辦成了,一定給有求必應的玉佛唱一出大戲。按照五台當地的鄉俗,女人要來還願,要素麵朝天,不能濃妝艷抹;簡衣素食,不能豪華奢侈;唱戲要唱晉劇《玉堂春》,不能唱別的……

於是,楊娟請來煤城最好的戲班子,來給玉佛唱《玉堂春》。

法院院長王文獻,因為這次特殊的機會,因為在佛祖面前女人不允許化妝的緣故,他第一次近距離清晰完整地看到了「清純美女」楊娟的真實面目:臉龐、雙手和雙腳,只要暴露在外面的部分,粉嫩得像三月的桃花,新鮮欲滴。那些遮擋在衣服裡面、偶爾露出來的接壤部分,像百年老樹的枯皮,發黃鬆軟,不堪入目……

看到這麼一個真實的女人,王文獻都替張巨海感到悲哀,也明白了自己的上司,為什麼動不動對「水嫩」女人大光其火。

老張實在忍受不了巧妙偽裝背後殘酷無情的真實。

「文獻,你這次一下一上,從副區長轉崗為院長,儘管職位變化不大,可你辦事的能力提高不少。昨天晚上,書記還誇獎你,不僅把巨額資金要回來,而且化敵為友,這可不是一般的功夫。」楊娟對老公的部下讚賞不已。

「這麼複雜的案件,這麼離奇的效果,都是大嫂親自坐鎮指揮的結果。」王文獻表面上拍女人的馬屁,心裡最感激的人,是他的老師康教授。

只有那種置身事外、有大智慧的人,才能設計出化腐朽為神奇的辦法。

「我說,這當官的和開煤礦的,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楊娟盡量把裸露出來的部分遮擋住。

「什麼意思?」開車的王文獻感覺碧山寺馬上就要到了。

「都是為了錢,都是為了化解風險唄。」楊娟說出了自己的內心感受,「如果沒有權力做靠山,那些天大的風險根本化解不了。開礦的風險,實在太大了,又是礦難又是死人,又是黑社會又是老百姓,還有追不回來的呆壞賬……鬼門關一個接一個。那些煤老闆,逃過第一關,逃不過後面的鬼門關,不死才怪呢。只有我們僥倖啊……」

「好多煤老闆,都死在半路上了,闖過那麼多鬼門關的,實在是少數。」王文獻深有同感。

「經歷這次買賣,我有個新想法,特別是針對你大哥。」楊娟眼光看著前面。

「什麼想法?」王文獻意識到,轉過山彎就是碧山寺。

「讓他好好當官,當個清官,最後才能當個大官,我絕對不給他添亂了。」楊娟有今天,不僅會偽裝,也有頭腦,「逢年過節那些送上門來的小錢,我們就不要了。不僅不要下面的錢,還要加大給上面送錢的力度。這樣,在上上下下有個好名聲,才能提拔上去。他的官越大,位置越重要,我們的煤礦買賣越安全,風險也最低。」

「當官要學會像段天生那樣,只當家狗,不當野狗。」王文獻調侃起來。

「聽不明白。」楊娟在旁邊笑了。

「家狗,只吃一家,比如段天生,只吃趙國忠一家的,別人很難送進去;而野狗就不一樣了,到處胡吃海喝,不管別人送來的食物里有沒有『毒』!」王文獻看到碧山寺大門外熱鬧非凡。

「精闢。」楊娟聽到碧山寺裡面傳來鑼鼓的聲音,「不過,在我看來,段天生吃趙國忠,不像吃趙國忠的,簡直就是吃自己的,什麼都不在乎。」

「那是吃多了,吃順了,養成了習慣。」王文獻把車慢慢開到擁擠的停車場。

「不是。」楊娟眼神一亮,「憑我一個女人的直覺,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不說我也知道,段天生在趙國忠的公司有『乾股』。」王文獻心想,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不只是『乾股』的問題。我懷疑,匯海集團裡面隱藏著大陰謀。可能,這個大陰謀,連趙國忠都被蒙在鼓裡,未必知道。」楊娟緊緊握住自己的小包。

「大陰謀?是嗎?趙國忠可是煤炭老闆里有名的機靈鬼,他難道不知道?」王文獻吃了一驚。

「正因為趙國忠機靈,那些設計陰謀的人,才故意裝傻,最終把他矇騙過去了。」楊娟的頭腦,絕對不清純。

「嫂子,你怎麼看出來的?」王文獻知道面前的女人不簡單。

「從咱們接手這個討債案子開始,我就懷疑裡面有大陰謀。」楊娟講出了當初的疑問。

「我怎麼就沒發現。」王文獻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

「因為你的全部精力在案子上,陷得很深。而我呢,相對比較超脫,嗅出來一些特殊的氣味。」楊娟聳了聳鼻子。

「要不要提醒提醒趙國忠?」王文獻回頭看著楊娟。

「不要!」楊娟果斷地拒絕。

「為什麼?他畢竟給我們提供了這麼好的『債務資源』。」王文獻有些不忍。

「那也不能有婦人之仁。」連楊娟都這麼說。

「你是害怕得罪設計陰謀的人?」王文獻發現楊娟面色冷酷。

「根本不是。」楊娟的心理和她的實際年齡真是匹配,老到而精絕。

「那為什麼?」王文獻把車停下來,可沒有開門。

「為我們自己。」楊娟毫不掩飾。

「說明你還是害怕陰謀家。」王文獻笑了。

「我不怕陰謀家。陰謀家只要我們看穿了他的把戲,就沒有什麼可怕的。我真正害怕的人,是趙國忠!」楊娟也沒有立即下車。

「你是怕他報復咱們?」王文獻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我擔心他知道了底細,失去了信心,不敢和咱們合作。」楊娟扭過頭來。

「看來,被人耍弄的木偶,只有在不知道底細的情況下,才最有信心,才有決策的能力。」王文獻有些領悟了。

「這句話,你說對了。」楊娟十分讚賞。

「下一步,咱們要和趙國忠合作什麼?」王文獻看著精明的楊娟。

「怎麼你忘了?咱們和趙國忠合作的思路,都是你設計出來的。我只是按照你的部署執行的呀!」楊娟故意這麼說。

王文獻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確實是我設計的。我們要和趙國忠合作投資電廠,還要他的公司出面擔保。看來,勝利了一回,就讓勝利沖昏頭腦了。」

「你呀!」楊娟嗲聲嗲氣。

「大嫂,只有你配當咱們公司的掌舵人!」王文獻不得不服。

兩人下了車,雇來的戲班子早就等在門口。

他們剛要進去,裡面傳來熟悉的唱腔。

「是《玉堂春》!」楊娟聽出來,「誰在還願?」

「碧山寺的菩薩太靈了,每天都有還願的,不足為奇。」王文獻走在前面。

「知道是誰嗎?」楊娟問先來的演員。

「好像是煤城的一個煤老闆,從北京專門趕來的。」演員不經意地回答。

「難道他已經知道我們把錢要回來了?」楊娟頭腦中閃出那個熟悉的身影。

「如果真是他,肯定不是為了這件事還願的。」王文獻猜出來大半。

「肯定是那小子爭礦得手了。」楊娟嘿嘿一笑,「也好,他心情好的時候,對我們最有利。」

一行人進了碧山寺的山門,果然大殿的廣場前面有一大堆人在看戲,而坐在正中的,恰好是趙國忠,旁邊依偎著幸福的女人肖助理。

楊娟等人不聲不響地坐到最後,直到看完最後一場。

兩場戲中間有一個多小時的間隙,志得意滿的趙國忠,帶著肖助理準備出門,回頭突然看見了熟悉的楊娟和王文獻。

「你們是來給我捧場的?」趙國忠熱情地走過來。

「不僅是捧場,還要邀請趙總看第二場,還菩薩第二個心愿。」楊娟笑臉相迎。

「這麼說,我們趙總雙喜臨門了?」肖助理伶牙俐齒。

「何止是雙喜臨門,是三喜臨門!」楊娟臉上流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神色。

「真的?!」趙國忠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來隱藏著的喜色,「這裡不便說話,咱們到客堂談談,那裡沒人。」

「好吧。」王文獻也覺得院子里不宜深談,「反正距離下場開戲,還有一個多小時。」

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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