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大黑給雪梅買的房子,是在北京郊區。儘管距離市中心很遠,可是很方便、很熱鬧。

出門不到一百米就是全北京最大的一座溫泉度假酒店,裡面餐廳、電影院、按摩中心、醫療中心、遊藝中心等等應有盡有;特別是這裡的溫泉設施最為齊全,有仿海南的藍天碧水泳池、有土耳其的水療、有水上飄滿氣球的兒童水療、有俄羅斯式的黃金鹽床,還有日式的天然室外溫泉……

可能是從小在冰天雪地里長大的緣故,雪梅最愛泡日本那種天然室外溫泉,湯池的溫度,在攝氏五十度左右,人下到裡面,覺得渾身發燙、熱汗淋漓。而水面外的溫度卻是零下幾度,如果遇上下雪,空氣中的溫度就降到了十度以下,天空中雪花飄舞,滴水成冰;水湯里熱氣蒸騰,火氣逼人。那種一半是火氣、一半是冰雪的感覺,真是奇妙無比。

溫泉酒店的西邊,是一處三十六洞的高爾夫球場,經常有那些開著豪華車的紅男綠女到那裡打球。可大黑也好,雪梅也好,對那些富人的運動不是很感興趣,也從來沒有玩過一次。大黑和雪梅當初選中在這裡買房子,一方面考慮這裡是遠郊,飼養藏獒方便;另一方面,主要是特別喜歡那個溫泉賓館,在北方這個特別缺水的地方,有這麼一處天然的溫泉,有這麼一座設施齊備的豪華酒店,與其比鄰,難道不是人生一大享受嗎?

溫泉酒店旁邊的別墅,當初買的時候不過一百萬一棟,兩年過後,什麼變化也沒有發生,而別墅卻漲到了三百萬一棟。大黑在的時候,經常說這樣一句話:人如果長著後眼,當初一出手就買五棟,閑置兩年後出手,光這一項的收入,就把花在雪梅身上的錢全賺回來了。外地人老說,山西那地方出暴發戶,而真正大批生產暴發戶的地方是北京。隨意一個偶然的機會,就能讓一個身價幾十萬的人變成幾千萬的富翁。

大黑精明,比起自己那當村長的父親精明得多。同樣是當村長,自己那個在東北老家當村長的父親,除了種糧養狗,什麼都不會幹。大黑不一樣,種莊稼不陌生,開煤礦有經驗,特別是山西不讓開小煤窯以後,很多煤老闆都轉行了,而大黑仍然混在煤炭圈子裡,重點搞起了煤炭買賣,這一項每年的收入就不下幾千萬……

大黑厚道,比起糟蹋過自己的那個男人來厚道得多。糟蹋過自己的那個男人,也是自己的姐夫,不光想著霸佔自己的身子,還想霸佔自己微不足道的那點收入。大黑不一樣,給了她房子,還給了她幾百萬的存款。最感動她的是,大黑把自己一年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大概不下兩千萬,都毫無保留地讓她代管。說明厚道的大黑,對她無比信任,也無意中透露出來一個最重要的信息:不管大黑有幾個女人,最終他還是把自己這裡當成了最可靠的歸宿,那幾千萬的存款就說明了一切。

大黑最重情義,比起自己的親生姐姐來,大黑還要重情義。父母就生了自己和姐姐兩個孩子,按村裡人的說法,姐姐是東施,丑得要命;自己是西施,俊得要命。可醜陋的東施,從小就是自己的守護神,只要誰敢欺負自己,姐姐一個女孩子就要和人家打個一塌糊塗,非把人家制服不可。

不過,只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姐夫當初糟蹋了自己,自己到現在不敢告訴姐姐,其中的原因,首先自己丟不起那個人,另外也怕姐姐接受不了。按照她的火暴脾氣,非把那個男人閹割了不可。事情真要鬧到那一步,壞人當然得到了懲罰,自己心中的仇恨也沒了。可姐姐呢?必然是身死家滅。姐姐,一個丑得不能再丑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心滿意足,無非有兩樣東西是她的支撐:一個是天仙一樣的妹妹;另一個是家犬一樣效忠的丈夫。自己,毫無疑問,是她真正的信仰;而另一個毫無疑問是假的,即使是假的,只要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自己沒有必要付出血的代價來揭穿他。

這個道理,自己以前也懵懵懂懂考慮過,可真正讓她下定決心、毫無疑問接受這個事實的人,就是大黑!大黑曾經講過這樣一個道理:煤炭和感情,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回事。就拿煤炭來說,現在是最值錢的東西,可我們村地下的煤炭,不讓我們自己去挖,別人仗著有權有勢,披著合理合法的外衣,想怎麼挖就怎麼挖,想怎麼偷就怎麼偷,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不能因為別人挖我們祖宗留下的東西,我們就不惜一切代價去拚命吧,那樣不值。話又說回來,感情也一樣,你最珍惜和你姐姐的感情,可你姐夫不擇手段去糟蹋她,你姐夫的行為儘管不道德,可是合理合法,你犯得著魚死網破嗎?!自己覺得大黑最重情義,就是因為他能從內心深處,幫助揭開自己無法繞過的人生死結。

還有,大黑也是個特別細心、特別體貼的人。他從飼養的藏獒中發現了一隻小藏獒,對主人心情溫順、對陌生人兇狠眼黑,大黑專門給它取名叫「小黑」。把它從飼養場拉回家裡來,專門和她做伴。

說來也怪,小黑在大黑的訓練下,學會了一項最令人驚奇的生活技能:大小便能夠自理!藏獒小黑,一般經常活動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在房間里,另一個是在後院里。只要在房間里,小黑從來不拉屎撒尿,都是跑到後院的「廁所」里解決一切。有一次,女主人出門在外兩天,不小心把小黑關在屋裡出不去,等女主人回來,發現小黑憋得搖頭晃腦,而地上根本沒有一絲的糞便。女主人馬上打開後門,小黑箭一樣射出去,直奔「廁所」。

從那以後,只要女主人出門,首先想到的是把後門打開,不然時間長了,小黑受不了。最近,大黑每次回來,又在教小黑一項新的本領:只要主人嘴裡發出「呼呼呼」睡覺似的聲響,小黑不管在哪裡,都要悄悄卧到主人的房間里,承擔守衛的責任;只要主人嘴裡連續乾咳三下,小黑就爆發出野狼似的兇殘,撲向陌生的目標……

每次大黑訓練小黑的時候,站在大黑旁邊的自己,總要從內心湧起一股溫泉般的暖流。

又到過年下雪的時候了,說起來很怪,今天天氣特別反常,入冬以來的北京,竟然沒有下過一場雪,自己住在溫泉賓館旁邊,除了每天泡日式溫泉、感覺到水蒸氣凝結成的雪花外,其他地方沒有一絲雪花。從小在東北長大,如果過年看不到下雪,對自己來說,就少了很多瑞氣,缺了很多樂趣,而平添了一些煩惱和不安……

都到了大年初一晚上了,還聯繫不上大黑,雪梅心裡很落寞,只好緊緊摟著小黑。

去年的大年初二,大黑一早就進了家門,把從山西帶來的醬肉、火腿、野兔、野雞、大蔥、韭菜等等一大堆東西,擺到桌子上,開始吆喝雪梅一起包餃子、做大菜。可是,今年呢,眼看就中午了,給大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聯繫不上,雪梅心裡越來越著急。

是不是煤礦出了事了?上次,大黑來北京,興奮地說起來,儘管政府出台了十五萬噸以下煤礦必須關閉的禁令,可老家搞起了地道戰,家家戶戶都出煤,男女老少都有錢花,大黑高興得不得了。是不是煤礦出事了?不可能啊!現在信息這麼發達,不管哪有個大事小情,早就捅出來了。

是不是家裡出事了?也不可能,家裡出了事,他不至於關掉手機啊。從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已經整整三天了,聯繫不上他。即使家裡出點事,大黑絕對能擺平。上次在北京吃飯,桌上的客人,既有市委書記,也有區委書記。從吃飯的氣氛就能感覺出來,大黑和他們關係不一般,席間,他們還頻頻向大黑敬酒,說明他們正有事求助於大黑呢。如果,家裡真有個三長兩短,大黑擺平他們沒有問題……

是不是飛機出事了?長時間不開手機,如果排除主人的因素,那只有一個原因:飛機出事了!雪梅想到這裡,順手撥通了機場的諮詢電話。結果人家告訴她:從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飛機運營完全正常,特別是從山西到北京的飛機,大多數正點到達,很少有晚點的……

是不是……

雪梅把一切可能都想到了,可是,最後又一個一個把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連蜷縮在她身邊的小黑,都替主人著急得流下淚來。

中午,一個人沒有心情吃飯,雪梅糊裡糊塗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聽到小黑「汪汪汪」狂叫起來,雪梅在夢裡聽到狗叫,猛地感覺到希望降臨了,她迅速睜開眼睛,笑嘻嘻前去開門,迎接大黑的到來。

誰知門剛打開,迎進來的不是她朝思慕想的大黑,而是今生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姐夫。當然,身後還跟著那個最疼她、也最讓她繞不過去的姐姐,就是村裡人常說的東施。

「怎麼?妹子,不歡迎啊,大姐可是三年沒見你了,想你啊!」大姐手提著一大堆山貨。

「這騾子咋這高呢!這騾子眼睛咋這凶呢!」猴精猴精的姐夫,突然看到雪梅身後跟著一頭前蹄很短、後蹄很長的大黑騾子。

「進來吧,進來吧。」不管怎麼樣,人家大老遠過來,不給猴精一個面子,也得給可憐的姐姐一個面子,雪梅努力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這不是騾子,它叫藏獒,是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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