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楊娟從三十五歲以後,幾乎每年做一次美容手術,其中兩次在韓國,三次在歐洲。如今年過四十的楊娟,皮膚像十八歲的少女水潤鮮嫩,身材像二十歲的少女性感初露,聲音也像少女一樣甜美。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不諳世事的女人,控制著一個年收入近億元的大公司,特別是這個大公司背靠著實力非凡的匯海集團,名義上是匯海的子公司,實際上完全獨立核算,一旦有風吹草動,都由匯海集團出面擺平,而每年入賬的真金白銀,最終都由楊娟支配。

楊娟有兩個身份,一個是匯海集團的副總,這個印在對外交往的名片上;私下裡她卻是飛揚公司的法人代表,這個飛揚公司主業就是煤礦,當然還有地產、廣告、諮詢服務等其他副業。

楊娟能開得起大煤礦,最早還是從諮詢服務、廣告和地產起的家。她做諮詢服務,完全是個幌子,過去,只要區政府的大型建設工程,都是她用諮詢服務的名義幫助建築商攬到手,最後和人家四六分成,幹活的人拿六,她拿四;廣告買賣更簡單,全區範圍內的移動、電信、商場、企業等廣告投入大戶,都是楊娟的鐵杆客戶;至於房地產,那更是一塊遮羞布,只要楊娟看上的地,沒有她拿不到手的,隨後轉手一賣,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楊娟能夠攬到全區最好的買賣,背後的原因大家心照不宣:她是區委書記張巨海的相好。

楊娟最後轉行做煤礦,是張巨海的主意。

張巨海能夠說服楊娟轉行,只有一個最簡單的理由:開煤礦比任何買賣都輕鬆,都賺錢。只要雇個好礦長,不管你在哪裡吃喝玩樂,不需要操心,每天日進斗金,一年下來幾千萬輕鬆入賬。

事實驗證了張巨海的說法,當年下來,楊娟數錢數得手都磨出繭子了。

張巨海說服楊娟放棄諮詢服務、廣告和地產,主做煤炭,其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過去幾年,楊娟為了攬買賣,扭著性感的屁股,從政府這個局晃到那個局,從這個企業晃到那個企業,從這塊地開發到那塊地,買賣都做成了,同時也把他這個區委書記的名聲敗壞了。

上級紀檢部門來查過幾次,儘管他每次都僥倖過關,但畢竟心理有了負擔。對他影響最大的還不止這些,最重要的是影響了他的前程。在五六年以前,張巨海就是市裡確定的副市級幹部候選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市裡班子調整了好幾次,每次機會都和他擦肩而過,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眼看將近五十了,如果這幾年再上不去,最後就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就地滑坡,退到人大政協,這還是好的。怕就怕出現第二種結局:出事。那就一切都完了。

這些年,楊娟掙錢都掙瘋了,讓一個瘋子突然金盆洗手,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解決問題的辦法,讓張巨海冥思苦想了半年,最後還是從匯海集團趙國忠身上找到了答案:趙國忠每天在北京吃喝玩樂,幾乎從來不在當地露面,可他掙的錢卻是別人的好幾倍,秘密只有一個:山裡的煤礦每天像吐金子一樣給他吐錢……

當張巨海把趙國忠的例子給楊娟一講,雖然面容嬌嫩,但商業頭腦像一個精猾老婦一樣的楊娟,立刻心領神會,就這樣,白嫩的楊娟做起了黑煤買賣。

從此,楊娟用手中的錢盤下來一個礦,隱蔽在匯海集團名下,她雇了一個退休礦長日常招呼,自己跑到北京,過起了名媛生活。她的出走,自然離開了人們的視線,那些纏繞在區委書記張巨海身上的各種各樣的說法戛然而止。

張巨海呢,也借這個機會洗心革面,努力工作,近來晉陞副市級領導幹部的呼聲又慢慢高漲起來。只不過,每個周六或者節假日,他立刻飛到北京,與楊娟團聚。他們的生活,特別是楊娟的掙錢生活,沒有發生任何實質的變化,甚至比以前變本加厲,而這些秘密,只有極少的幾個人知道。

楊娟在北京買的別墅特別隱蔽,一看就知道,是張巨海出的主意。那套別墅,不在市中心,而在五環以外,別墅里的主人,沒有大家熟悉的歌星影星,也沒有招人注意的企業家。其中絕大多數是在北京生活的外國人,除了張巨海、楊娟等為數很少的業主和服務生說中文以外,大多數人的交流語言是英語,置身這裡,給人的第一感覺,不像在中國的土地上,反而像在英美的某一個小鎮。

別墅有寬大的客廳,晚上,楊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張巨海在旁邊的大桌上鋪開宣紙練書法。

「我每天在京和老外打交道,以前只是跳跳舞,喝喝茶,最近做起了生意。」楊娟躺在沙發上一邊說一邊看電視。

張巨海不經意地問:「做什麼生意?」

「能做什麼,老外一聽我是山西人,就想和我做煤炭投資。」楊娟有些得意。

張巨海一聽投資買賣就笑了:「做投資的十有八九都是騙子,我一年能接待上百個投資考察團,每個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還要送不少禮品,許多人當場承諾大筆資金馬上進入,結果呢,前腳一走,後腳電話都變了,根本找不到蹤影。」

楊娟不以為然:「山西環境污染那麼嚴重,投資環境更是差得不得了,即使有人想去,也過不了董事會。你要知道,北京的公司還有外國人的公司,特別正規,大事集體說了算,不像山西煤老闆,一個人就能把天翻過來。」

張巨海有些好笑:「你才來了幾天,就忘了本了,從裡到外,向著北京人說話。你不知道,北京那些公司為了騙山西煤老闆的錢,打著投資的幌子,今天要考察費,明天要設計費,後天要規劃費,只要騙到一項費用,立刻就消失了,山西的煤老闆上了多少當。」

楊娟發現張巨海今天存心和她過不去,索性不接話茬,自己一個人看電視。張巨海一心練字,沒有在意。

過了好長時間,練書法的張巨海停下筆來:「趙國忠最近忙什麼?」

楊娟沒好氣地說:「練書法。」

張巨海明白自己的小女人正在使性子,故意討好地說:「剛才是我說錯了,你別在意。」

「我當然沒說錯,你問我趙國忠幹什麼,他就是在練字,而且練大了。在北京一個五星級商務賓館買了一層,專門成立了一個『萬年青書畫研究院』,整天從早到晚忽悠一幫老頭子練字畫畫。」楊娟把頭扭過來。

張巨海有些莫名其妙:「那幫老頭是幹什麼的?」

楊娟回答:「聽說是退下來的一些部級幹部。」

「怪不得他小子那麼投入呢,原來是利用老頭們的業餘愛好,發展自己的人脈關係。我說呢,趙國忠一個吝嗇的傢伙,會花那麼多錢干那些無聊的事情。」張巨海明白了趙國忠的良苦用心。

這個道理楊娟早明白,可是她認為不值:「老頭們都退下來了,手中沒權了,有什麼用啊?」

「這你就不明白了。老頭雖然不掌權了,可他們的兒子成了太子黨,秘書們成了秘書幫,太子黨和秘書幫不是政壇上的紅人嗎?!」張巨海心想自己將來退了,也可以到那個書畫院混混。

「你們男人就是比女人會鑽營。」楊娟十分感慨。

張巨海故意取笑:「那你也開個書畫院,我來當院長。」

楊娟沒好氣地說:「人家開書畫院是為了辦事掙錢,咱們要開書畫院,瞧你練字那個專註樣子,哪有心思做買賣,說不定全賠進去了。」

張巨海收拾好書畫用具:「我一直尋思咱們也可以在北京搞個文化產業,別以為文化產業是窮買賣,其實玩這行的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裡面人脈關係深著呢。」

一聽掙錢,楊娟來了勁:「你說什麼文化產業?」

「古玩文化公司!」看來張巨海早就考慮成熟了,「搞古玩的,不是大官就是大款,咱們山西古玩多的是,利用這個買賣,咱們也能聚攏一批大人物。」

楊娟是那種稍稍點撥就能發光的人物:「好。他趙國忠能利用書畫找老幹部辦事,咱們可以利用古玩,攏住有錢有勢的人。對了,你們市委書記段天生不就好這一口嘛!咱們要收了好東西,送他一批,把你頭疼的問題就解決了。」

張巨海臉上露出了壞笑:「還是我的紅顏知己最了解我,咱們上去……」

「去!去!去!上什麼!」楊娟看見「公狗」發情,故意吊他的胃口,「先去沖個澡,把那身煙氣、墨汁氣洗掉再說。」

晚上,燈光昏暗,一對赤身男女還在閑聊。

「我說,你這次陞官的機會真來了。」楊娟望著天花板。

「真的嗎?」張巨海明知故問。

楊娟雖然不懂政治,但一眼就能看到機會:「這次水峪溝煤礦爆炸,李市長肯定幹不成了,段天生一心想提拔那個常務副市長當市長,如果常務扶了正,不就空出來一個副市長的職位了嗎?」

「你說得是沒錯,還存在變數。」張巨海說出了內心的擔憂,「主要在市委書記老段身上,老段那個傢伙有個毛病,自己是本地幹部出身,卻不喜歡用本地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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