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類人猿 四、猿人的掌紋

探險隊最初的困難來自於「臍之緒」,其源頭是黑湖的無名川,兩岸的懸崖峭壁高不見頂。據說這懸崖與安第斯山脈相連。

從高聳入雲的山巔直到深不見底的河堤,峭壁勾勒出一道漂亮的直線。從遠處眺望,簡直就像是一塊巨石雕成的天然屏風。無名河的河水在數千尺高的大絕壁下緩緩流淌。

峽谷內幽深晦暗,以至於飛鳥也不敢輕易進入,更不用說不會飛的人了。好在峽谷中藤蔓茂盛,不然根本無處下腳。眾人千辛萬苦越過峽谷,才得以窺見亞馬孫源流的樹海之濱。

放眼望去,所見之處除了樹只有樹。濃密的綠蔭將天空遮擋,甚至讓人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錯覺,為什麼所有東西在一瞬間都變成了綠色。唯獨那「劇毒夕陽」下的怪霧在「無法穿越的灌木帶」後展現出異樣的顏色。

「折竹先生,這下該看您的了,請告訴我們怎樣穿越這道天然屏障。」

羅德里克斯說得雖然輕鬆,但要穿越這片「無法穿越的灌木帶」談何容易。陰濕的原野上,稀稀拉拉地瘋長著幾棵橡膠樹。樹下生長著一種名叫「克拉普」的帶刺灌木。那種灌木生長得非常密集,讓人幾乎看不到泥土。羅德里克斯剛伸出腿就疼得哇哇大叫。

其實灌木地下的那些黑糊糊的東西並不只有泥土,還有很多枯萎的荊條。那些荊條還未腐爛,所以極有韌性,人一腳踩上去感覺搖搖晃晃的,走在後面的人要注意從前方反彈過來的荊條。灌木不但遮擋住了探險隊員的視線而且極具殺傷力。人如果在沒有防備的狀態下碰到了這種荊條,十有八九都會見血。

「這些荊棘好像活的一樣。喂!科嘉,快拿繃帶來給我的肩膀包紮一下。」

科嘉是隊里的廚娘,年齡大概在三十歲,是秘魯人與印度人的混血兒。她在隊伍里只是打打雜,很少說話,但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那女人的目光就像一隻蜥蜴。」折竹曾對伯安說。

眾人前進了一段距離,看見前方的灌木叢中有一段古老的石階。從結構上來看,這段石階是典型的印加建築風格,這應該是一座建築的基部。

「我的好運氣總算來了。那到底是寺院的基石還是宮殿的台階呢?說不定裡面還有帕達拉庫達的化妝間呢,哈哈哈。反正,大家先鬆口氣吧。」

經過討論,決定明天再開始發掘工作。當天晚上,折竹拉著一個正在生火的壯工走到角落裡說:

「別裝了,弗萊,把頭巾摘了。」

「哎呀,露餡了。」

壯工苦笑著摘下頭巾。猛牛弗萊發揮他牛皮糖似的黏性,盯住的目標無論走到哪裡,他都要緊跟到底。

「我對自己的偽裝挺有信心的,你看我臟成這樣容易嗎?唉,還是折竹先生您眼力好啊。」

「唉,你這顆牛皮糖黏上了就甩不掉。但我告訴你,冬妮婭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她不是個壞女人。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認識,我相信人不是她殺的。」

「您別說了,除非您用柔道把我摔得站不起來,否則我不會放棄。你探你的魔境,我捉我的犯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弗萊的突然出現,讓冬妮婭驚恐萬分。就連溫厚的伯安也感覺如臨大敵,但不管怎麼說,自己守護冬妮婭的決心是不變的。

就在這緊張的氣氛中,探險隊開始挖掘黃金的工作。

一開始,他們的工程並不順利,找了半天也沒看見黑鸚鵡的蹤影。

「再找不到老子可要打道回府了。」

羅德里克斯就像一隻飢餓的老虎。他使勁鞭打著工人,不耐煩地撓著頭頂上那幾根雜毛。但無論他們搬開多少塊石板,有多少工人被荊棘刺傷,卻連塊黃金的碎渣都沒找到。

伯安看不下去了就說:

「這只是我們發現的第一座遺迹,您也不能斷言黃金就埋在這裡,不如再往前走一段路吧。」

沒有人發現伯安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喜悅。因為羅德里克斯正在鞭笞他痛恨的人。那人是誰?就是緊追不捨的弗萊。

「媽的!走了這麼多路,以為到頭了,竟還要往前走。那死胖子最好快點找到鬼黃金板,老子還等著緝捕冬妮婭歸案呢!」

第二天,負傷者留在原地,其餘人繼續向亞馬孫腹地進發。越往前走,原始森林的氣味也就越濃厚。

他們來到了「食肉蓮大濕地」。

這鬼地方居然叫「濕地」?眼前那片沼澤就像是被野火燒過一樣居然是暗紅色的。要不是大水蛇吐著開叉的信子從眾人腳下游過,他們還不敢相信這地方還會有水。不過那巨大的食肉蓮倒是很吸引人的眼球。沿途他們已經損失了兩頭牛以及四個挑夫,全都是被水蛇給拖到了水裡吞掉的。

這裡只是亞馬孫的大門口,但今天所見之物已經讓探險隊員大開眼界。那密密麻麻的荊棘讓人看得直起雞皮疙瘩,更可怕的是在荊棘叢間居然爬滿了有劇毒的亞馬孫黑蜘蛛。一天過去了,沿途巨大的樹榦開始代替矮小的灌木,熱帶地區的特性一步比一步濃厚。除了那些危險的動植物,蹂躪他們的還有疲勞和傳染病。

「折竹先生,我們究竟要到哪裡去啊?」

連猛牛弗萊也有些受不了了。

「到哪裡?當然是去找印加遺迹找黃金板,再走下去就到太平洋岸邊了,所以你放心,總會到頭的。」

「您別開玩笑了。我知道您百毒不侵,傳染病什麼的早就免疫了。但我可不是鐵打的,再這麼走下去,恐怕冬妮婭沒捉到我就先死在這荒郊野外了。」

「放心,死不了的。那兩個人如膠似漆,就算被野狗吃光了也要死在一起。至於你嘛,倒是可以充當南美虎的餌食。哈哈哈哈,我在開玩笑呢。猛牛。」

探險隊走在通往地獄的道路上,挑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亞馬孫變成了他們的葬身之地。就連對黃金無比執著的羅德里克斯也有些撐不下去了,某天晚上他對伯安說:

「伯安先生,我是非常相信你的,但我們走到現在連黑鸚鵡的一根羽毛都沒發現,我實在有些擔心。但我相信您的名譽,也相信您的人格。只是,現實讓我開始有些懷疑那個傳說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考古也好探險也好,不依靠傳說是行不通的。如果沒有做好損失巨額資金的覺悟,那您對這次探險的投資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嗯,聽上去倒是很有道理,但是……」羅德里克斯滿腹狐疑。

「剛才那個叫弗萊的警察已經把冬妮婭的事告訴我了。你讓隊伍一直不斷前進就是為了救那個女人吧?我看你是被女人給迷住了……」

伯安無語。羅德里克斯說得沒錯,他就是為了讓弗萊這個跟屁蟲死在路上,才帶著隊伍不停前進的。

伯安是個不會隱藏自己想法的人,他不說話就表示承認。羅德里克斯便得意地說道: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明天會處理。到時候我會把冬妮婭交給警察,這都是她咎由自取。」

於是羅德里克斯和弗萊密談了數小時。宿營地周圍傳來了怪異的吼聲,聽上去既不像南美虎,也不像南美豹。總之是一種從未聽過的動物吼叫聲。那未知的動物吼聲低沉,似乎正在鎖定自己捕獵的目標。眾人這才發覺,原來這裡就是名為「地獄肋骨」的大荒地。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災害,所有的仙人掌和龍舌蘭都枯萎了,只剩下白骨一樣的殘骸鋪滿了整片荒地。到了晚上,四周的溫度突然升高。經過測量,竟然超過了華氏一百多度。所有人感覺就像被關在蒸籠里一樣悶熱。濕熱加上恐怖的鳴叫,眾人一夜無眠。到了第二天清晨,一個挑夫衝進帳篷大喊道:

「不好啦!羅德里克斯先生死啦!」

眾人急忙前往查看,發現羅德里克斯的死相古怪。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頸部到咽喉之間,有一個沾滿泥的掌紋。折竹一看到這個掌紋,就感到一股寒氣在脊梁骨上遊走。那是化木人特有的橢圓形掌紋。

第五類人猿?如此說來,昨晚那個古怪的叫聲,果然就是這怪物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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