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中國呼喚醫療安全 一、醫療質量:讓我如何放心你

每一個中國人都可以切身感受到,隨著我國醫療衛生事業的發展,醫療水平有了非常顯著的提高。不僅與解放初期不可同日而語,就是與改革開放初期相比,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解放前不用說,當時的中國處於嚴重的缺醫少葯狀態,人民的身體健康根本得不到有效的保障,傳染病廣泛流行,以至在國際上被西方列強辱稱為「東亞病夫」。解放後,我國的醫療衛生事業得到了迅速改善,逐步建立了省、地、縣、鄉、村五級醫療和防疫網。但是,由於歷史負債太多,不僅缺醫少葯的狀態沒有得到根本性的扭轉,醫療水平也沒有擺脫落後的局面。城市尚有醫學院校速成培養的一批醫學生,而在廣闊的農村裡,除了一些民間老中醫,則就是給民間老中醫背了幾天藥箱的學徒們在承擔著農村的醫療衛生工作,少量的則是經過短暫培訓後上崗的初級衛生人員。因此,醫務人員的素質不僅參差不齊,而且普遍處於較低狀態。直到筆者80年代初從醫時,當時的鄉鎮一級也幾乎很少有正規培訓的醫務人員。80年代中期,筆者在鄉鎮衛生院作過一次調查,結果能準確地說出10種常見內科疾病的病理機制和10種常用藥物的藥理機制的人竟寥寥無幾。可以說,當時鄉鎮一級衛生院的醫務人員進行診療活動基本上都是一憑經驗二憑感覺,學識水平和診療水平都不高。

我國醫務人員的整體水平大幅度提高應該說是從80年代中後期開始,隨著高考制度恢複後醫學院校培養的大批醫學生分配到各基層醫療機構工作,並逐漸成為診療人員的主體,醫務人員的構成得到了根本的改善,加上一些醫療新技術、新設備和新藥物的應用,無論是醫務人員的學識水平、診療水平還是醫療整體水平都得到了較大程度的提高。許多過去難以早期診斷的疾病能夠早期診斷了,許多過去難以治癒的病症能夠有效地治癒了。近十年來我國人均壽命不斷延長,死亡率逐漸降低便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如果以為現在醫務人員的素質與水平都達到了讓我們額手稱慶的地步,則大錯特錯了。從前面幾章我們介紹的大量醫療事故的發生里,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當前醫務人員的醫療水平不僅沒有達到理想狀態,而且還成為許多醫療事故發生的導火索。

雖然,目前我國的醫療整體水平已達到了較高的水平,而對於具體的醫務人員來說,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的學識水平和診療水平卻還很不高。不久前,某市在《醫師執業法》實施前對現有醫務人員進行了一次摸底,結果有三分之一的「資深」醫務人員成績不理想。一例典型的「嗜鉻細胞瘤」,居然有許多人診斷不出。另一家醫院考核醫生的實際操作能力,能一次成功地完成腰椎腦脊液穿刺術的竟並不是很多。

一家結核病防治醫院的醫生在報刊上撰文披露,有20%~30%的結核病人在來該院前都有被其他醫院誤診的經歷,而實際上這些病人無論是病史還是體征都很明顯。為什麼過去連一些土郎中都能診斷的常見疾病,在那些現代化醫院的高級別醫生反而診斷不出了呢?

有專家指出,現在的醫生在診療技術上,存在著幾大問題。一是過於依賴檢驗檢測技術。不管是什麼病人來了,首先就是開一大疊化驗單,一大疊檢驗申請,心電圖、B超、X光照片幾乎成了常規檢查。而你只要說胸悶,馬上建議做個同位素心臟斷層掃描;只要你說頭痛,那麼就大筆一揮,讓你先做CT、磁共振。有人說,現在的醫生最好當,反正就是先進行檢驗檢測,憑檢驗檢測結果做診斷。過於依賴檢驗檢測技術,不僅給病人增加了經濟負擔,有的還傷害病人的身體,而且也對診斷不利。有的檢驗檢測技術有假陽性,有的有假陰性,單純憑此診斷,自然會造成許多誤診。

二是診斷水平下降。現在許多醫生大開濫開檢驗檢測項目,除了少數是貪圖提成(許多醫院都規定醫生開高額檢驗檢測項目有提成),大部分也是因為自己的診斷水平下降。任何疾病都有不同於其他病的癥狀與體征,只要詳細詢問病史與認真進行體格檢查,都有可能作出較準確的診斷。而現在一些醫生或者對一些疾病的癥狀和體征認識不清,或者是體格檢查水平不高,對許多疾病不能進行物理診斷,而非要依賴高新檢測項目不可。

三是觀察能力不強。這可能是責任心問題,也可能是技術性的原因。許多疾病在病情發展過程中,都會表現出一定的癥狀和體征,而許多醫生或者是沒有進行認真觀察,或者是觀察到了卻熟識無睹,無動於衷,結果釀成事故。

長期以來,醫療系統有一個非常好的傳統,那就是醫務人員分級進修制度。鄉醫院的醫生到縣醫院進修,縣醫院的醫生到市醫院進修,市醫院的醫生到省醫院進修,以此提高業務水平。醫學是發展非常快的一門科學,有人統計,每三至五年,醫學知識就有50%的進行了更新。作為基層醫院的醫務人員,接受新技術新知識的途徑有限,輪流到上級醫院進修,是提高其業務水平的一個重要途徑。但現在許多醫院一味講究經濟效益,對於進修醫生收取高額進修費用,致使基層醫院捨不得花錢派人出去進修,嚴重阻礙了醫務人員醫療水平的提高。當然,還有一些醫務人員自身不思進取,就靠在醫學院校學的一點基礎知識包打天下,幾十年不變,以至缺乏醫學知識的更新與技術水平的提高。從前面我們介紹的大量醫療事故中,我們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點。有的婦科醫生卻不認得子宮,有的外科醫生卻找不到闌尾,有的麻醉醫生卻不能發現麻醉反應……這種醫療水平,又怎麼會不出醫療事故呢?

行醫治病,是一項人命關天的工作,而現在竟有些人不僅不學無術,而且態度極不嚴肅,拿病人的生命當兒戲,拿病人的健康開玩笑,製造了許多醫療事故。邯鄲市二醫院主治醫生苑玉書,給張文靜作一個簡單的胸腔穿刺,竟刺傷她的肝臟五處,更不可理解的是,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失血性休克,這位主治醫生還沒有發現;許多接生多年的醫生,卻認不清什麼是子宮,什麼是胎盤,而接連發生多起將子宮當作胎盤拉出來的慘絕人寰的悲劇……

更有一些醫生,醫術不行膽量行,天大的手術也敢動。

中華醫學會廣東分會幾個專業分會負責人都不無憂慮地說:「某些基層醫院的醫生做手術不靠技術,而靠膽量,這樣的手術讓患者如何放心?」他們對這種視病人的生命如兒戲的「人有多大膽,就敢做多大手術」的做法,表示出極大的關注。

據《中國消費者報》楊文報道:廣東一些基層醫院醫生什麼手術都敢動,什麼病人都敢治,根本不考慮自身的設備條件與技術水平。一位因車禍而造成腦表面出血的傷者被送進沿海某醫院,本來在出血部位開個小洞便可清除血腫,但醫生卻錯誤地在腦右邊開顱取血腫,誰料出血難以控制,病人的腦組織膨出,醫生居然又想當然地來了個平衡術——在腦左邊開顱減壓。結果病人術後昏迷了幾個月,並造成終身殘疾。

那麼,為何有些基層醫院對自己做不了的手術仍樂此不疲呢?經濟利益的驅動是最根本的原因。在一些基層醫院看來,把病人送到上級醫院無疑等於送走了一筆手術和住院費。1998年5月,粵東一家爆竹廠爆炸,30多人受傷。當地醫院全部收治後,醫生雖忙不過來,但院長仍不讓病人分流轉院。由於醫院人手不夠,有的病人一個多月沒做手術,只打吊針,最後感染上敗血症。

其次是「面子問題」。有的基層醫院認為如果老是這也做不了、那也往上送,「面子」上掛不住不說,以後還有誰會來治病?有的鄉鎮醫院連基本設備也沒有,卻有「膽量」去開顱,有的基層醫院還振振有詞地說,這是探索和提高的過程。剛卸任的中華醫學會廣東省分會秘書長朱高章認為,解決基層醫院亂開刀的問題,重要的是建立制度以便監督,規定傷者達到什麼程度要上報。而目前廣東省的「救治網路」雖已形成,但管理的制度並不完善。

這些技術不行膽子行的醫務人員濫施手術,濫接病人,不發生醫療事故,這才難怪呢!

1998年8月14日的《南方周末》發表了一位醫學老教授的投訴書,揭示了醫療服務中的重重黑幕——

我所在的單位是新疆某生產建設兵團的一所高級別職工醫院。該醫院的服務對象大都是職工與農民,他們大都處在貧困線以下,經濟承受能力有限,卻又無力保護自己。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挨宰,現在向你們反映一些事實。

(一)醫療質量低下

李詠梅,女性,住院號為343846,病歷上第一診斷為前列腺炎,出院後我好心勸告主治醫生才將診斷改過來。

某女病人,患風濕性心臟病,妊娠七月引發心衰,病史記載為心無雜音,腹壁平坦,而且有當月月經來潮記載。(記者註:病人既患有心臟病,心臟豈能無雜音?既然妊娠七月,怎麼可能腹壁平坦且當月月經來潮?)

(二)不擇手段收費

該院領導的指導思想是賺錢的科室就是好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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