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的哀歌 一、冤死的魂靈

1998年的春節來臨了,但春節喜慶的氣氛卻沒有降至家住廣東省河源市龍川縣佗城鎮靈江管理區的黃煥樞一家。一想起自家在不到20天的時間內,就連演兩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黃煥樞老人就禁不住淚流滿面——

1997年8月3日下午3時左右,黃煥樞老人的兒媳鄔淑英感覺身體不舒服,就到管理區接生員侯桂英開設的小藥店看病,拿了些許藥片。鄔淑英回家服過葯,病未好轉。8月4日下午5時左右,她又前往侯的小藥店求醫。但她沒有想到自己求醫的腳步竟走上了死亡之路。

侯桂英診斷鄔淑英患的是重感冒,便開了10%葡萄糖500毫升+安苄青黴素1.5克+柴胡2支,對其進行靜脈注射。過了半個小時後,鄔淑英忽然痛苦地呻吟起來,她的臉色慢慢變青,呼吸也急促起來,出現了大小便失禁等癥狀。侯桂英發現情況不太妙,趕緊給鄔淑英注射腎上腺素進行搶救。佗城醫院醫生黃兵聞訊後亦趕來幫助搶救。鄔淑英費力地抓住黃醫生的雙手叫道:「救救我,我好難受。」鄔淑英渾身顫抖,五官扭曲,在和死神抗爭了數小時後,於當晚10時左右搶救無效死亡。黃家一時哭聲震天,鄔淑英的兒子黃龍建和女兒黃妙撲在鄔淑英身上哭叫著要媽媽,稚嫩而又凄厲的哭聲催人淚下。

據《中國質量萬里行》報道,侯桂英只是一名鄉村接生員,並沒有取得《醫生(士)技術資格證書》和《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按規定,侯桂英不得從事診療活動,但她依然開了藥店,有板有眼地行起醫來。

侯桂英在給鄔淑英進行靜脈注射時,嚴重違反藥物配伍禁忌,將明文規定用於肌肉注射的柴胡用於靜脈注射。她對此的解釋是,以前也曾給別人這樣靜脈注射過,並沒有出事,而且有位病人還說注射後覺得挺舒服。經龍川縣公安局的法醫鑒定,鄔淑英系因侯桂英採取的治療措施不當,導致藥物反應,休剋死亡,屬醫療事故。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一個接生員的所謂醫療經驗無情扼殺了。龍川縣公安局以非法行醫罪向該縣檢察院報捕,要求逮捕侯桂英。

鄔淑英死了,黃煥樞老人不敢讓正在服刑的兒子黃小青知道。但黃小青還是從《南方日報》上獲悉了妻子被無證醫生侯桂英「治死」的消息。看完報道後,黃小青當場昏倒在地。8月23日,悲痛欲絕的黃小青亦隨妻而去。不到20天,兒媳、兒子相繼死去,本就多病的黃煥樞老人經過連失親人的無情打擊後,身體更糟了。

如果說侯桂英是冤死在無證行醫的鄉村醫生手裡還可以理解,而羅太榮卻是慘死在北京有名的海淀醫院,這不禁讓人疑惑:哪裡才有我們的安全?

20分鐘之前,她還和丈夫拉著家常,20分鐘後,她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匆忙得連句遺言都沒留下。

「媽媽,你怎麼會死呢?怎麼會死呢!不是說馬上就可以出院了嗎!」小女兒曹利萍的哭喊聲,在海淀醫院內科三病房裡久久回蕩著。

據沃文佳、吳晨光的報道:1998年10月28日,羅太榮因肺心病住進北京市海淀醫院。為了緩解病情,醫生開了一種叫「羅氏芬」的藥物進行輸液治療。打上點滴不久,羅太榮就感覺心情煩躁,渾身發癢。「她對這種葯過敏。」醫生將此情況記錄在羅的病歷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羅太榮的病情出現轉機。由入院之初的吃不下東西到漸漸有了食慾,灰黃的臉色也泛起紅光。「媽媽可以到外面散步了!」羅太榮的孩子們歡呼起來。他們和母親憧憬著,來年春天一定到頤和園走走,病房裡的空氣實在是太沉悶了,孩子們還要好好為父母慶祝一番——1999年是老兩口金婚之年。

1998年12月初,正當羅太榮為出院做準備時,流感突襲北京。身體虛弱的她未能倖免,二次感染髮燒。

1998年12月6日下午2點,羅太榮燒到39度。大女兒曹維亞忙到護士站找大夫,恰巧羅的主治醫師夏艷休息,只有內三科主任張家保在場。

「張大夫,我這次又不好了……」看張家保來到病床前,羅太榮眼神中充滿渴求。張家保先讓護士給羅打「柴胡」退燒,見效果不大,又做「青黴素」皮試,結果病人對「青黴素」過敏。於是,他讓護士給羅吊起了點滴瓶子。羅太榮眼看著一種不知名的淡黃色液體一滴滴注入自己體內。

「滴答、滴答……」羅太榮和丈夫、女兒聊著天。

「滴答、滴答……」羅太榮感覺呼吸困難。

「滴答、滴答……」羅太榮雙手變得冰涼,五官扭曲。

曹維亞沖向護士站,但此時張家保主任已不在那裡。惟一的一名值班護士看到眼前「吵鬧」的家屬顯示了一名醫務工作者的威嚴:「回到病房等著,你們在這兒我怎麼工作?」

張家保匆匆趕來後,連續為羅太榮量了幾次血壓,每次都下降不少。而後,張家保把曹維亞和羅太榮的丈夫曹福治叫到護士站。「羅太榮很危險。」張告訴他們。

「這是怎麼回事?半個小時之前,您不是還說她沒有什麼危險嗎?」正當曹維亞焦急地詢問時,哭聲已經傳來——「奶奶不行了!」護士小張跑到曹維亞面前。

1998年12月6日,這一天冬季不常下雪的北京飄起了片片雪花,似乎向人們訴說著什麼。飄飛的雪花中,羅太榮這位69歲,從教近40年的老師離開了人世。從打點滴到死亡,只有20分鐘。

這一夜,冷冷清清,凄凄慘慘。眼看著與自己相濡以沫50年的老伴撒手西歸,一夜之間,曹福治原本花白的頭髮竟成霜雪。但更讓他心痛的是老伴的死因。

曹福治認為,羅太榮雖因二次感染引發高燒,但遠未到病危的程度,院方對她病情的分類是「綠卡」(一般病人)。所以,這是一起醫療事故,原因是張家保違反用藥常規。

「後來我才知道,張家保給我老伴打的點滴是一種叫『西力欣』的藥液。」曹福治說,「這種葯和讓羅太榮過敏的『羅氏芬』都屬於頭孢菌類葯。而在『西力欣』的使用說明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禁忌症〕:對頭孢菌素過敏者。說明中還特彆強調,對『青黴素』過敏者慎用。」

值得一提的是,羅太榮辭世時,她的二女婿——一位醫務工作者趕到病房,聽說張家保給母親用了「西力欣」,當時就質問道:「病人對『羅氏芬』過敏,你們怎麼還給她用『西力欣』?!」在場搶救者無一作答。

從醫多年的張家保不是實習醫生,而是內科主任,對藥品說明書上的「禁忌」二字應該有深刻而專業的領會。「老伴沒有了,我是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我的,而我卻無能為力。」站在妻子遺像下的曹福治顯得那麼孤單而無助,他幾次哽咽,「此事是院方的責任,賠償是他們的義務,但我們更希望通過此事給海淀醫院提個醒——不要再讓此類事件發生了,誰家攤上這種事都不好。現在我們多次與院方交涉,他們的態度是——你們開個價!這讓人心裡更加難受……」

不只是曹福治感到難受,我們每一個聞知此事的人,也會感到難受不已——人命關天,醫務人員怎麼能這樣大意呢?什麼人都可以偶爾大意一次兩次,惟有醫務人員,是一次也大意不得的!

悲劇發生在1998年5月5日。據《知音》雜誌1998年第8期報道,當晚7時,四川省中江縣廣福鎮中學教師白萬能和他的二姐白君攙扶著妻子姜文來到文福鎮中心衛生院。姜文即將分娩,蒼白的臉上虛汗直淌。

衛生院已經下班,婦產科當班醫生李蓉接待了他們。李蓉身邊還帶著個孩子,她把小孩安頓在手術室外玩耍之後,用一種極其開恩的口吻對白萬能夫婦說:「本來今天晚上有人約了打麻將的,要不是你們,我就去了。」

看著大汗淋漓、痛苦萬狀的妻子,又看看漫不經心的醫生,白萬能心裡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之兆,暗暗禱告:可千萬別出事呀!

李蓉看了看陣痛中的姜文,吩咐道:「先去做個B超再說。」B超顯示胎兒心率每分鐘137次,胎位正常,屬於一級胎位。此時李蓉拿起單子問:「孩子懷了多久?」

白萬能回答:「是去年9月15日停經懷孕的。」

正說著,姜文感到一陣劇痛。李蓉看了看說:「宮口已開,孩子快生下來了。」

8時,姜文順利產下一女嬰。正當白萬能剛想鬆口氣,突然見大汗淋漓的姜文仍痛苦萬狀,肚子還高高挺起。李蓉慌了,她在疑惑中自問了一句:「莫非是雙胞胎?」她叫姜文再使勁,果然,姜文又產下一男嬰,一男一女龍鳳胎!

兩個娃娃哭聲響亮,手腳都在動,並睜開了亮亮的眼睛,當父母的別提多高興。姜文在白萬能的攙扶下抬起身子,看著兩個孩子艱難地一笑。

這時,值班醫生李蓉卻說:「沒滿月,養不活。」她沒有對孩子進行消毒,也沒有剪臍帶。

一聽這話,滿心歡喜的白萬能夫婦像掉進了冰窟,白萬能囁嚅著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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