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朔時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信物

報必死之心堅守孤城……可惜,只有這顆心還不能算作功勞,宋陽帶著封邑武裝來了,劉厚沒死成。

活得好好的,沒有人想死,當常春侯趕到劉厚比誰都高興,但實實在在的,太守大人的報國之心也被掩蓋了,朝廷看不到了。

不過沒關係,任初榕看到就行。

早在以前任初榕就對宋陽說過,她只是個女子,眼中看不到國家大事,心裡只想著自己的家園。劉厚沒捨棄青陽,為西疆保留了最後一座重鎮、為鎮西王一系保留了最後的陣地,任初榕便記他一個人情。

至於功勞……這種東西對鎮西王來說不過就是個虛名吧,紅波府已經到了極處,再提一級就變成皇宮了。哪怕再建下不世功勛也升無可升,話再說回來,靖王叛亂時宋陽幾乎把龍椅都擺到了紅波府的正堂,是鎮西王自己不去坐罷了。

宋陽就更不用說了,他根本無意做官,更不在乎功勞。所以任初榕的想法很明白:常春侯的功勞就是青陽太守的功勞,大家平分吧!

劉厚想跪、想哭,就是想不到該說什麼,宋陽趕緊把他扶起來轟走了。侯爺不想和劉太守磨嘴皮子,他這邊還有事情,待劉厚走後他就跑去找大洪聖皇帝陛下李大先生了。

宋陽要告狀。

……

「嘭」的一聲悶響,李大先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五千蟬夜叉和宋陽一起追襲敵軍,按照事先的商議和設計,追殺三十里便足夠,畢竟現在的要務是穩守青陽。

把敵人趕得遠些近些,對宋陽來說是沒有區別的,就算今天他們把吐蕃人趕出唐樓又能怎樣,不過是讓敵人狼狽些罷了,憑宋陽的人手根本沒能力去佔領對方空出來的陣地,追出去再遠到最後還得返回來固守青陽。

何況番兵潰敗是因為戰馬受到大鳥的驚嚇,在沖陣不久後劉家軍自顧自地開飯了、不再對敵人窮追猛打,對此二傻也沒有辦法,可蟬夜叉卻孤軍直入,五千人真就敢追人家數萬敗兵,宋陽勸都勸不回來。

番子也不傻,跑著跑著發現馬匹漸漸恢複正常,跟著發覺身後居然還有一支兵馬在追,當即集結了兩個萬人隊一左一右夾攻過來,所幸蟬夜叉追敵人時頭腦發熱,真打起仗來卻還鎮靜得很,他們是真正精銳、敵人是新敗之師士氣低迷、另外他們還佔了個大便宜:蟬夜叉身上都塗著鳥糞,戰馬害怕這股味道,結果大洪軍隊又打了一場大勝仗,擊潰了掉頭來截殺的隊伍。

五千破兩萬,贏得倒是乾淨漂亮,可危險也不言而喻,打過這一仗後蟬夜叉才告收兵,算起來從昨晚追殺開始,他們足足把敵人擊退快七十里。

打勝仗是好事,宋陽當然不會發怒,但無奈和著急多少是有一些的,嚴格算起來青陽向西現在全是敵境,南理探馬整日往來調查敵情,但是對敵占區的了解絕難說到瞭若指掌,萬一另有敵軍趁他們不在去襲擊青陽可就麻煩了,或者迎頭趕上人家的主力或後備隊增援,他們也討不到好處。

對蟬夜叉,宋陽終歸只是個密使身份,不好多說什麼,乾脆請動大洪皇帝陛下的聖駕。其實如果是山溪蠻或者封邑中的其他武裝,宋陽也不會在事後追究什麼,但是蟬夜叉是他心中真正得意的奇兵、精兵,是以也真怕他們以後會貪戰吃虧,這才請豐隆來敲打敲打。

鄭紀不矯情不辯解,老老實實低頭認錯,認真告罪,最後又施禮道:「臣有罪,求請陛下責罰!」

就這句話,可著實讓人有點為難了,李大先生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李二看看李三,跟著又想從手上數出幾隻螞蟻來,最後還是望向宋陽……說兩句就是了,哪還能真罰呢,可要是不罰豐隆又怕宋陽會不滿意,陛下對自己的定位倒是挺準確的,明白自己這個皇帝是擺設,有啥事還得聽宋陽的。

宋陽也沒想真懲罰什麼,笑著接過話題,聲音輕鬆語氣卻誠懇,認真勸慰鄭紀,做大事、吞天下的隊伍不可如此貪功冒進,想要打仗以後有的是機會。

鄭紀略顯歉意:「蟬夜叉游遁世外,世世代代所盼僅在為國盡忠沙場揚威,以前憋得太兇狠,這次兒郎們終於痛痛快快打了一仗,我……一時心軟沒忍得去打斷他們的興緻。」

豐隆臉色緩和,不再訓斥更不去提責罰的事情,相反還慰勉了幾句,跟著再次囑咐鄭紀,以後密使之言如朕旨意,不可再稍有違背。

不料鄭紀這次並沒急著點頭,而是有些疑惑地反問:「萬歲說的尊使是……還是宋大人?」

密使當然是宋陽,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鄭紀這一問也必有緣由,豐隆怕說錯話,偷眼望向宋陽,但到底是正經的萬歲爺出身,遇到這種狀況時臉上並無絲毫迷茫,反倒皺了下眉頭,顯出些不耐煩的樣子,遮掩得穩穩噹噹。

果然,一見皇帝的樣子,鄭紀有些心慌,不等別人再發問就先解釋道:「臣在封邑時曾見……胡靖手上戴了尊使信物……還道是陛下有意栽培娃娃、宋大人另有差遣……」

胡靖就是左丞相胡大人的獨子,小娃葡萄了。

鄭紀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解釋可更讓糊塗了,由此萬歲爺的表情也就更不耐煩了。宋陽也聽得一頭霧水,但仔細思索片刻便面現恍悟,看似無意的抬手,大袖垂落露出小臂,自然也露出了蘇杭送給他的、始終都被他綁在手腕上的那串珠鏈。

不出所料的,鄭紀一見宋陽手腕的珠鏈,當即便是一愣,宋陽笑得挺自然:「你這人真沒勁,以為我沒帶信物就不當我是密使了,我勸你收兵你就敷衍對付。」

作戰時鐵面冷眼,平日里鄭紀卻是個隨和性子,也笑了起來:「你早把信物亮出來,我早就收兵了。」

宋陽搖頭道:「好像以權壓人似的,不太好。」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鄭紀告辭而去,之前看著兩個忠心臣子笑談融洽,豐隆滿臉滿臉的愉快暢慰,但是等鄭紀一走他立刻就跳下「寶座」,跑到宋陽身邊問道:「咋回事?啥信物?哪跟哪?」

宋陽沒急著解釋,先把自己和小葡萄手上兩串珠鏈的來歷對豐隆講清楚,跟著說道:「當初胡大人把兒子送來封邑的本意是『豐土木、潤命根』,算是避禍、祈福,這種事情沒有明文規定,不過總得樸實低調才好,何況葡萄又是個小囝囝,所以身上一直乾乾淨淨,沒有一件飾物,除了前陣子我送他的那串珠鏈。」

葡萄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娃娃心性,從老師那裡得了件禮物,豈有不到處顯擺的道理,當然少不得亮給蟬夜叉的人看,豐隆也見過小娃手上的珠鏈,當時還曾誇讚過兩句。

說到這裡事情就明白許多了,豐隆若有所思:「那串手珠是大洪密使的信物?」

宋陽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而且要真是這樣的話……還真能說得通。」

送給小葡萄的那串來自沙民中的漢人墳墓,一夥漢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荒原,做好事不留名一心一意幫著沙主統一全族,對這些人,謝孜濯曾有過調查,只是當事人早已化為枯骨再無所追究了,現在看來,如果珠鏈真是洪朝密使的身份象徵,那群漢人的來歷和目的就再明白不過了:前朝大洪的忠心後代。

宋陽手上的珠鏈是蘇杭從海島上得來的,蘇杭曾說起過,當時那個土人送她手鏈的時候比划了半天,但船長姑娘沒看懂、也懶得理會其中深意,就把禮物收下拉倒……會不會是當年也有一支洪朝遺脈到了那島上,不知有要進行什麼圖謀,總之最後人也是死掉了,珠鏈被土人當作遺物保留下來,後來又見到有漢人來島上,土人就把蘇杭一行當成了之前那伙人的同伴,把遺物送給了蘇杭。

大洪朝在南荒世外留了一支精兵,又有人去極北荒原上拉攏沙民,再派遣一隊人到東方大海上去做事情也還真就不奇怪了。由此,天涯兩端出現一模一樣的珠鏈倒也勉強能說得通了。

這個時候宋陽忽然吸溜了一口涼氣,低低地說了句:「還真是危險!」

有感而發的低呼,指的是當初「收服」蟬夜叉的過程,如果珠鏈真的是密使身份象徵的話,那當初洪太祖設下的、啟動蟬夜叉封印的鑰匙很可能是兩把:鑒血術、珠鏈,缺一不可。

光通過血鑒,但若手上沒有珠鏈信物,還是過不了關的。

回想當時,宋陽在夜叉營地中裝暈,首領鄭轉曾搶上幫他探脈,那時候看來再正常不過的反應,可如今仔細回想,鄭轉是個將軍、統帥,他又不是大夫,什麼時候也輪不到他主動去給別人探望病情……或許鄭轉根本不是去探脈,只是想看看珠鏈信物吧。

幸虧蘇杭送他珠鏈,更幸虧宋陽裝暈,否則人家直言讓他出示信物,即便珠鏈就戴在手腕上,他不知道也拿不出來,多半還是會被蟬夜叉當作姦細直接處決。

宋陽的這個猜測可不是「無中生有」,蟬夜叉的確對珠鏈信物重視的很,最簡單的道理:宋陽是大洪密使,這是早就確定無疑的事情了,但鄭紀見到小娃手上有帶上一串珠鏈,還道宋陽被「革職」了,所以才在追擊番兵的時候變得不聽話了,足見蟬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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