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山中侯 第五十六章 再來

任小捕有自己的護衛秦錐,承郃自然也不例外,她的貼身紅波衛喚作魏治,身材矮小鼠眉鼠目外加一隻酒糟鼻子,也是個醜人。不過得看怎麼比,和普通人站在一起,魏治的長相不堪入目;和秦錐並肩時他就是個英俊男子了;要是有幸能和慕容小婉同列,魏治之美只應天上有。

論身手、論打仗、論忠心,秦錐魏治半斤八兩,但比起學識,特別古時戰史,秦錐就遠遜了,魏治自幼識字,尤其喜歡看戰史,看到熱血沸騰不能自已的時候,就報名參軍去了……在場眾人中,除了鐵匠蕭易,就只有他知道陌刀的輝煌戰績,當即將自己所知之事仔仔細細報予任初榕。

任初榕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當初蟬夜叉的主將對宋陽說得明白,雖然沒有真傢伙,但操練時一絲不苟,以等長等重的木石器替代,當真正軍器送到,他們很快便能上手,屆時陌刀威風將重現戰場。

任初榕轉目,望向蕭鐵匠:「這種陌刀,打造起來吃力么?」

蕭鐵匠應道:「這次還原出了古方,以後再做起來會簡單許多,不過比起普通刀槍,還是要麻煩不少。」

郡主點了點頭,暫時沒多說什麼,取出鎮西王交下來的武器清單請蕭鐵匠過目……任初榕和蕭易在南威交談之際,無魚已經回到了侯府,再去拜訪雲頂。

與無魚同行的還有一人,漂亮和尚施蕭曉。引薦過後兩人坐定,無魚對雲頂道:「若傷勢許可、方便的話請師兄動用心眼,幫我看一看這個晚輩。」

「心眼與身體無關,不存不便。」雲頂應了一句,隨即轉目望向施蕭曉,仔細打量著他,而伴隨「心眼」,雲頂的神情也不斷變化……先是一驚,他在施蕭曉的印堂中看出一道「佛頂紋」,這便是說,此子當為群僧領袖、佛門中的在世法尊;吃驚過後便是疑惑,他看得出,施蕭曉取執著而舍佛陀,現在都不能算是禪宗的僧侶了;再過一陣雲頂又釋然而笑,想通了大概的關竅,連和尚都不是的人,如何能成為一方的禪宗之主?這其中自然會有些「人為」設計。

無魚問道:「師兄覺得如何?」

對於「轉世尊者」的設計,雲頂無意追究;對無魚師太準備欺瞞南理佛徒的做法,雲頂更不會去評論,他為了能傳道布教,違心來燕子坪抓人何嘗不是罪過,活佛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批評旁人,只是淡淡回應:「無艷禪師當得重任,盼能將禪宗發揚光大。」

方才雲頂的心眼識人,神情接連三變,施蕭曉都看在了眼中,聞言微笑應道:「大師看出我是假的了。」無魚介面道:「燕國師盛景統領大燕禪宗,他又是真是假呢?身份無論真假,行事只問善惡。」老尼姑故意提及燕頂,但活佛並沒任何表示,好像棵枯樹似的坐在那裡,目光低垂。

無魚也無所謂,說起了正題:「師兄希望廣開道場,傳教信徒,這世上真正能添大力相助的,不外三個人,最得力的那個自然是大活佛博結。不過大活佛是高原至尊,要顧及自己的地位、照顧自家的門脈,師兄請他來助域宗傳教……說是『與虎謀皮』稍嫌誇張,但『虎口奪食』大概不會錯的,即便大活佛慷慨,他的助力到底也是有限,域宗或許能得暫時好轉,可休想能真正發揚光大。」

「第二位能幫到師兄之人,當屬大燕國師盛景。」說著,無魚露出一個譏誚笑容:「據我所知,這位盛景禪師心懷大志,做了大燕佛主仍嫌不夠,還要把南理的佛家也一併奪去,說不定中土天下都是他眼中禁臠。他不會助人只會養狗。養狗咬人,養狗吃肉。」

無魚所說之事,雲頂當然完全明白,但他沒有辦法。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歷代師長辛苦開創的大好佛宗就此斷了根脈,過往時他甚至都打定主意,收錄門徒時,不動用「心眼」去苛刻選拔,只要信徒之中有個天資能說得過去之人,他就將其收錄門下,好歹讓域宗還有個傳人,可即便放低了要求,他仍找不到堪教弟子……不得已中,他應承下了那樁「買賣」,到燕子坪抓人來換佈道的機會,多招信徒以求傳承衣缽。

「第三位能助師兄之人,就是你眼前無艷。短則兩月,長則半年,他便不再是無艷和尚,而是優波額黎尊者轉世,南理佛徒中的法尊……」說到這裡,無魚稍作停頓,跟著加重了語氣:「我們會助師兄佈道,助域宗傳教。」

施蕭曉適時開口,並不刻意誇大,只是實話實說:「中土各地,唯南理佛學禪說傳承最久,佛家弟子平時清寧散漫,但虔誠之心比著吐蕃、大燕的佛徒猶有過之,待尊者轉世,必承萬眾歸心之勢。活佛之事,我當以全力相助,不敢妄語從此域宗發揚光大,但是在南理境內,讓域宗落地生根還是有把握的。」

一座小國的全力相助,和兩個大國的敷衍了事,究竟哪個更好?這筆賬不難算。

「門宗傳承」,算得上是雲頂活佛唯一的心結了,他又何嘗不明白,出家人不該有太多執念,萬事順其自然,可這道心結就是繞不開,不止耽誤了修行,甚至為此來到異鄉行罪惡事,心結都隱隱有了變成心魔的跡象。

現在聽到無魚、無艷兩人的提議,活佛如何能不動心。

無魚繼續道:「封邑之中將建妙香吉祥地,既是優波額黎尊者轉世修行之處,也是南理佛家聖地,師兄若不嫌棄,域宗在南理的第一座當場,會建在妙香吉祥地中。」在聖地中建域宗道場,足見誠意與重視了。

雲頂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緒,目光又恢複平靜:「你們助我傳教,要我助你們做什麼事情??」

無魚全不講究出家人的莊嚴,努嘴聳肩膀,女娃娃的樣子:「這不是買賣,不用多慮。」

雲頂又問:「平白幫忙?為何幫我?」

「為什麼不幫你呢?」施蕭曉笑了:「我學識淺薄,對域宗不甚了解,不過看你的為人,不難得知域宗的出色之處。何況,我幫你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告訴大夥域宗很好,不妨多多了解,若有緣可認真修持……第一不騙人,第二不費力,又能幫你大忙,何樂不為。」

雲頂搖頭:「域宗若真在南理紮根,不會影響禪宗么?不會影響轉世優波額黎尊者的威望么?」

施蕭曉笑容更盛:「我不是大活佛博結,不會去想王座永固;我沒有燕國師盛景的野心,不會把出家僧侶當作奪天下的戰刀。我這個轉世尊者沒想過『傳宗接代』,充其量做它幾年、十幾年,所為的最重一重原因,是不讓南理之佛開口傳燕頂之聲。另外再就是鞏固南理軍心民心,不因燕國強勢而氣餒,不為盛景妖言所迷惑。施蕭曉的目的,和相助活佛之事全無衝突的……若有朝一日,域宗能在南理開枝散葉,施蕭曉與有榮焉。」

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道理說過,無魚和無艷也不再多費唇舌,起身告辭。反正雲頂傷得重,最近一段時間哪也去不了,有的是時間讓他慢慢琢磨,何況就算雲頂痛快答應了,無魚對這位活佛也得有好一番試探,確定他是否真正可信,來日方長,大家都需要點時間。

……

昨天夜裡承郃回家後就傳下命令,雲頂活佛來封邑抓人的事情,不得傳書告知宋陽。任初榕怕宋陽知道老巢被人侵襲會惱羞成怒,說不定又要干出什麼危險事。畢竟,雲頂這次沒能得手,封邑被攪了個人仰馬翻,但也只是亂了一陣,談不上什麼影響。

是以宋陽全不了解家中之事,在燕都睛城過得逍遙自在,白天四處遊覽,偶爾去到「工地」上看看,放火的事情全不用宋陽去操心什麼,甚至最初幾天過後,連瞎子侏儒這對搭檔都沒什麼事情可做了,大小事情都由付黨顧家謝門走狗骨幹照顧了。

基本每天晚飯後宋陽都會去一趟,去和各家反賊的首腦商量第二次火燒燕宮,可是眼下的事情就這麼一樁,說來說去都是車軲轆話,全無新意,到了後來乾脆變成了說笑閑聊,每到這個時候,帛夫人那個多嘴手下齊尚都會抖擻精神,靜候常春侯大駕光臨。

等再離開漏霜閣、返回客棧之後,就是吃神仙果子的時候了……這些天里,任小捕的氣色不是一般的好,不過後來她聽宋陽無意提起,李明璣雖然不知道琥珀雙修秘法如何修鍊,但她知道這門秘法會讓女人嬌艷如花,任小捕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嬌艷如花」,再到漏霜閣的時候生怕被李紅衣看穿自己雙修,說什麼也不肯洗去易容了。

而到達睛城之後,宋陽的情緒變化比著以前也稍顯激烈了些,白天里開開心心的,看不出什麼,但午夜夢回時就有了些異常……宋陽自幼得藥酒洗鍊,身體被調理得極好,他可以接連數日不眠不休,沒事的時候,該睡覺一定能睡得著;小捕則不然,「雙修」剛剛開始不久,常常精神興奮躺在床上難以入寐,每到這樣的時候,她就會翻過身面對宋陽,一言不發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心上人。

由此,小捕也發覺,宋陽常常會在熟睡中露出笑意,不知夢見了什麼高興事,甚至有一兩回他都笑出了聲音。等到轉天醒來時小捕問他為何發笑,他卻記不起來。後來有一回,小捕又在三更半夜見到他笑,趕忙用力搖醒他,公主殿下眸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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