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案 復仇遊戲 迷霧深處

市政法委書記邱秋主持召開了案情分析會。

邱秋正在強調這起案子的重要性並鼓舞士氣:「亞洲生物工程專家年會即將在本市召開,而黎小龍是一個極度兇殘又武力很強的罪犯,如果他還滯留在本市,屆時搞出事來,就會帶來國際影響,對楚原市的招商引資環境造成巨大的負面效應。所以,我們要有緊迫感,化壓力為動力,敢於打硬仗,打惡仗,哪怕流血犧牲,也要把這個戰役拿下來,同志們有沒有信心哪?」

刑警們低頭沉默不語,心裡嘀咕著:你個官僚,怎麼自己不去流血犧牲呀。

王木見局面有些尷尬,忙代表大家說:「大家都很有信心,是不是啊?市委領導於百忙中親自來關懷這件案子,讓全體幹警們都充滿了鬥志和力量。沈恕,不要辜負領導的厚望,你就立下一個軍令狀,讓市委的領導看看我們的決心。」

沈恕被王木點了名,沒辦法再保持沉默,就說:「領導們都在,我不太好立下軍令狀,這起案子還要由王局統籌,由大海局長具體指揮偵破,我們一定服從命令,隨時待命。」

沈恕用一招太極推手把皮球拋回去,王木心裡生氣,當著邱秋的面又不好發作,只好說:「說得對,局裡一定會全力以赴地保護和支持一線的幹警,這起案子是目前全局工作的重中之重,當然,我和大海局長還要分身籌備亞洲生物工程專家年會的安全保衛工作,這起案子還是要由你們一線的同志衝鋒陷陣。」

沈恕把軍令狀的事情輕輕帶過去,不願推來推去浪費時間,直接分析案情說:「目前掌握的情況是,死刑犯黎小龍在外界的援助下,從地道中脫逃,又用一個替身接受死刑。逃脫現場偽裝得很好,如果事先不知道黎小龍逃走的事實,這個地道也許會永遠不為人所知。我們認為,案犯苦心孤詣地把黎小龍救出去,絕不是目的,他們有另外一個更深遠的計畫,而我們目前對這個計畫一無所知。」

邱秋表態說:「市委對你們目前的工作還是滿意的,你們要再接再厲,一鼓作氣,辦一個完美的案子。抓捕黎小龍是當務之急嘛,不管他有什麼計畫,只要抓住首犯,什麼計畫都會流產了嘛。你認為呢,沈副支隊?」

沈恕正在琢磨邱秋說話的方式,奇怪著他本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楚原人,怎麼喜歡在句子後面加一個「嘛」字作為語氣助詞,這似乎是從中央到地方的長官們都喜歡的一個助詞,是身份的象徵。思路正飄忽著,邱秋又點了他的名字。

沈恕回答說:「領導說得對,高屋建瓴,眼光畢竟比我們深遠。」

邱秋呵呵大笑說:「你這個小沈哪,優點很多,但是也有缺點,人無完人嘛,努力去干吧,領導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年輕人多一些磨鍊,對成長有好處嘛。」

沈恕說:「是,是,感謝領導的栽培。」

邱秋說:「那就先這樣,你們繼續討論案情,太具體的事情我就不參與了,市委還有個常委會,我不能在這裡待太長時間。」

在眾人的注目中,在王木的陪伴下,邱秋氣宇軒昂又親切和藹地走出會議室。

幾個與刑偵業務不沾邊的公安局官員也離席而去。

王大海作為刑偵局長,必須留在案情分析會上,失去與政法委書記親密接觸的一次機會,難免有些抱憾。等幾名官員的背影消失,他才收回戀戀不合的目光,清清嗓子,對沈恕說:「現在就剩下自家人,你就展開了說,把你的偵破方案給大家說一說。」

沈恕說:「現在可以確認,南嶺監獄的工作人員里有案犯的內應,否則救援的人沒有可能確認黎小龍的準確位置。此外,黎小龍的卷宗里顯示,他在十幾年前曾在軍隊中服役,不過卷宗里沒有詳細的信息,諸如他所在部隊的番號、他的兵種等,我們要進一步跟進,這些都對案件的偵破有助益。目前我的意見是,抽調精幹警力,分開幾條線索深入調查。第一條線索是以那條地道為突破口,爭取調查出挖掘地道者的體貌特徵,挖掘手段,以及南嶺監獄的內應,這路人馬由馬經略帶隊;第二條線索是與黎小龍曾服役過的部隊聯絡,掌握他的兵種,在部隊中的表現,以及關係密切的戰友,越詳細越好,這路人馬由許天華帶隊;第三條線索,調查黎小龍的家庭背景,因為替他受死的那個人,極有可能是他的親兄弟,這路人馬由馮可欣帶隊。」

說完最後一句話,大家都有些驚訝,因為此前除沈恕外,沒有人知道替黎小龍接受死刑的人的身份。每個人心中都產生疑問:監獄外的親生兄弟坦然赴死,究竟懷有怎樣的目的?

沈恕繼續說:「最後一個偵破方向,就是我們要爭取在黎小龍行動前,找出他付出巨大代價越獄的目的。如果是單純地為了逃生,他們沒有必要讓別人替他受死。而他們的安排,顯然是要掩蓋黎小龍脫逃的真相。事實上,如果不是兩個曾與黎小龍有過接觸的受害人家屬在死刑現場辨認出他的替身,這個計畫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所以,找出黎小龍脫逃的目的,也就找到了本案的癥結所在。」

沈恕布置就緒,警員們分頭行動。沈恕又像鬼一樣靜悄悄地踱進法醫室,這個被我責罵過幾次的壞習慣始終沒有改掉。

我正在咬著食指指甲聚精會神地思考,燈光投射他的身影,黑糊糊地映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又把我嚇了一跳。

我正色警告他說:「下次如果你進來再不出聲音,萬一我失手把你打死,千萬別怪我。」

沈恕說:「不要使用暴力,怕我不是你的對手。」

我說:「你知道就好。你今天運氣不錯,我有線索給你。」

沈恕開心地說:「我就知道神醫不會讓我失望。」

我說:「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我在這十幾個小時里又進一步分析了從焚化爐里取出來的這個頭骨,它的右側眼眶上有篩狀樣變,這說明它的主人生前的造血機能減弱,有血液病,而且是不治之症,說不定他勇敢赴死,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沈恕說:「這條線索很重要,如果能找到他就診的醫院和他的病例,相信對案情的突破有很大幫助。」

我說:「還有一個細節。這個人的頭部曾經遭到過重擊,導致顱壓驟升,主治醫院曾為他取掉一塊頭骨,約兩指寬,以舒緩腦部腫脹造成的壓力,而這人事後並沒有修補頭骨。我在焚化爐取出他的頭骨後,注意到這塊缺失,原以為是在焚化爐里造成的損傷,當時沒提到這件事。但經過檢驗,我可以確定,這塊頭骨是手術摘除的。所以他的頭骨在焚化爐里沒有爆裂,不僅是因為那個彈孔,這塊手術摘除的頭骨也有很大功勞。更重要的是,做這個手術的時間不超過兩年,而能做這種大手術的醫院並不多,你們查找起來會容易許多。」

沈恕興奮地拍掌說:「一個從焚化爐里搶救出來的人頭骨,竟提供了這麼多重要信息。事不宜遲,麻煩你寫一份簡略的檢驗報告,我可以依循你的檢驗結果去查找。」

沈恕向松江省公安廳及黎小龍曾經犯過案子的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公安廳發出協查通告,請求配合尋找曾在兩年內做過頭骨摘除手術的三十幾歲的男子,並提供其詳細資料。

在二十四小時內,四個省份反饋回五份資料,其他省份則在近年內未做過同類手術,或病人的年齡、性別不符。在這五份資料中,有兩個病人的身高體重與目標不符,這樣,調查重點就集中在剩下的三個病人身上。

這三個病人,分別曾在松江省省立心腦血管醫院、黑龍江省愛康醫院、北京仁心醫院就診,腦部受重創原因分別為頭部打擊傷和撞擊傷,均為男性,身高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五之間,使用的名字分別是蔡明哲、李元行、陳典。而根據病情記錄,李元行取下的頭骨達三指寬,與目標的手術情況不符,可以排除。

蔡明哲與陳典兩人,頭部均曾受到打擊傷,為減輕顱內壓力而摘除了二指寬的頭骨,且就診的醫院均沒有他二人彌補過頭骨的記錄。

楚原市刑警隊又請蔡明哲和陳典所在省市的公安廳提供兩人的身份資料。證實陳典確有其人,目前在北京市某區工商局工作。而蔡明哲則為假名,身份證號碼和居住地址均為偽造。

這樣,蔡明哲就上升為第一嫌疑人。

蔡明哲就診的醫院為黑龍江省愛康醫院。據這家醫院提供的病例,蔡明哲身高一百七十二厘米,體重六十二公斤,入院時腦部遭到重物打擊,說話為黑龍江省德惠市一帶的口音。手術後不久,蔡明哲突然消失。

蔡明哲的體貌特徵、居住地與黎小龍非常接近。

黎小龍被抓捕後,一直不肯配合調查。公安部門使出渾身解數,也未能撬開他的嘴巴。只根據他的說話口音判斷,是黑龍江省德惠市一帶的人,並掌握到他曾在部隊服役等零星資料,但是他的家庭情況等許多細節都未調查清楚。不過公安部門已經掌握了他行兇殺人的確鑿證據,人證物證俱在,在零口供的情形下將他送到檢察院提起公訴。

沈恕又把黎小龍的照片和蔡明哲的模擬畫像傳送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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