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案 心理痕迹 會議揭謎

「7·15」大案發案的第三十天下午,沈恕接到局辦公室的電話,讓他4點去參加局黨組擴大會議。

沈恕出現在會議室時,裡面已經坐滿了人。局長王木、刑偵局長王大海、治安局長富強、刑警支隊長朱家襄均在座。

政治部主任孫永濤示意沈恕坐下,說:「今天我們召開局黨組擴大會議,一些非黨組成員的中層幹部也被要求參加,應到十七人,實到十七人。」然後向王木示意:「王局,可以開會了。」

王木清清嗓子,說:「今天黨組會議的主要議題是『7·15』大案。我們都知道,這起案子的受害人是老朱同志的愛人,公安幹警的家屬,所以被列為年內重點案件。在此,我代表局黨組,向老朱同志表示深切慰問。」

朱家襄淚濕雙眼,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向眾人表示謝意。

王木說:「『715』案件發生後,市局和省廳都予以高度重視,市局成立了專案組,並對刑警支隊副支隊長沈恕同志予以高度信任,指派他具體負責這起案件的偵破,而且局黨組決議,為了配合沈恕辦案,局內所有部門給他開綠燈,要人有人,要槍有槍,要什麼資源都可以滿足,可以說,局黨組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量。大家知道,局黨組成員都在重要職位,各有重要工作,不能分身投入到案子中來,都對沈恕寄予了厚望。」

「但是,」王水的語氣一轉,「沈恕在限定的一個月期限內有負眾望,未能如期破案,我們公安幹警家屬的枉死案至今未破,沉冤難雪,沈恕同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今天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討論對沈恕同志的處理決定。」

現場有一分鐘的沉默。

沈恕舉起手來說:「我有話要說。」

王木說:「有話你儘管說,組織給你機會。」

沈恕說:「現在是下午4點,距離三十天的破案期限還有八個小時,這個時候討論對我的處理決定,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王木說:「你要端正態度,這起案件的影響很大,如果你不承擔責任,我們怎樣向市委市政府交代,向幹警們交代,又怎樣向社會交代?」

沈恕說:「我一定會端正態度,絕不推卸責任,不過這起案子的限期還有八個小時,我希望局領導再給我半個小時,我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案。」

座中的人員起了一陣喧嘩。

王木皺眉說:「沈恕,你在鬧什麼玄虛?」

沈恕說:「我們正在提取最後的證據,還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提取這個證據後,這起案件就是百分百的鐵案,所以我懇請黨組再寬容我半個小時。」

黨組成員們面面相覷。

富強率先打破沉默,說:「既然沈恕這樣說,我們還是要信任自己的同志,希望他半個小時後,給大家一個驚喜。」

王木感覺到他的威嚴受到了挑戰,說:「沈恕,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違背了組織紀律,讓這些高層和中層領導坐在這裡等你半個小時,你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沈恕說:「非常對不起,我只是沒想到這個會議會提前開。」

富強打圓場說:「半個小時也不是很長,大家隨便聊聊就過去了。」

這時沈恕的手機響起來。

沈恕向眾人說聲對不起,接起手機,聽了一會兒,掛斷電話說:「不必等了,我現在就可以給大家一個答案。」

王木說:「我們給你機會,簡短地說。」

沈恕說:「我還需要兩個人和我一起揭開謎底,他們是法醫淑心和警員馮可欣,請組織批准。」

王木搞不清楚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遲疑下說:「可以,不過我們是不是還要坐在這裡等?」

沈恕說:「不必,他們已經過來了,就在門外。」

沈恕站起身,走到會議室門口,拉開門讓我和馮可欣進來。

在眾人的詫異眼光中,我和馮可欣走到沈恕身邊坐下。

沈恕說:「請原諒我以這樣的方式揭開本案的謎底,我需要在座每一位的見證、配合與支持。應該說,這是一場異常艱苦的戰鬥,我們稍有疏忽,都會導致兇手逃之夭夭,而一旦貽誤戰機,也會造成同樣的後果,所以我選擇了這樣的時機和這樣的場合。這起案件最初的破案思路,是由法醫淑心提出來的。」

迎著眾人狐疑的目光,我說:「『7·15』大案的兇手是不多見的犯罪高手,反偵察能力很強,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諸如指紋、鞋印、毛髮等可證明身份的證據,這使得案件沒有突破的口徑,在一開始就困難重重。但是,自始至終,我們一直沒有偏離偵查方向,因為兇手雖然未在現場留下物理痕迹,卻留下了心理痕迹。」

說到這裡,在座的官員們有了小小的騷動,交頭接耳議論著這個名詞「心理痕迹」。

我說:「是的,心理痕迹,大家對這個詞並不太熟悉,因為我們在偵破過程中很少用到。但是,我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多地使用這一名詞。一年前,英國蘇格蘭場警察總署在網路上開辦了一個心理痕迹學的函授課程,我和沈恕都參加了這個課程的學習,而且是同期畢業。

「這起案子剛好給我們的心理痕迹課程提供了一個難得的考題。兇手在現場做了許多假象,也留下許多破綻。至少有三個地方暴露了他的身份。其中的一點就是兇手偽裝了強姦現場,剝去了死者身上的衣服,在床頭柜上留下了撕開的安全套包裝,撕裂了死者的下體,但是他離開的時候,卻用一個夏涼被遮住了死者下身,這個舉動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兇手潛意識裡不願讓別人看到死者的下身,他在保護死者的隱私。試想,一個與死者不相干的兇手會不會在作案後,心情緊張的情況下多此一舉?顯然不可能。那麼,我們就推斷,兇手是死者身邊的人,對她的隱私很在意。這就是兇手在現場留下的心理痕迹。」

聽眾們又起了一陣喧嘩。富強向我挑起拇指,以動作表示對我們的支持。

我接著說:「除此之外,兇手使用的作案兇器是一把菜刀,而死者身上連中七刀,其中有四刀是不致命的。兇手試圖給我們造成一種印象,那就是他曾經用刀向死者逼問一些信息,比如保險箱的密碼和鑰匙等,而且在逼問期間用菜刀在死者身上留下了不致命的傷痕。但是,兇手在殺死女死者的時候,有一刀砍在實木的床頭板上,而且砍下了相當大的一塊。這也透露出兇手的一個信息,他想殺死被害人,不是逼問,也不是臨時起意,他的直接目的就是要被害人死。所以,保險柜里的三十萬元只是煙幕彈,他的作案目的是殺人。」

王木插話說:「你說了這麼多,都是推測,沒有實質的證據,這就是你們辦案的態度嗎?」

我說:「我們會提供實質證據,否則不會拖到最後一刻,我現在說的,是我們推理尋找兇手的過程。」

王木的臉色不悅。

我繼續說:「兇手取空保險柜里的財物,又把五斗櫥里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造成他人室搶劫的假象。其實這裡面有一個悖論,如果被害人在被逼迫的情況下說出了保險柜密碼,又怎麼不會說出鑰匙的所在?兇手的做作,更堅定了我們的想法,他是害命,而不是圖財。此外,鄰居的證詞也強化了我們的推斷,死者鄰居說在午夜時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實際上兇手作案時穿的是一雙軟底鞋,這棟樓的隔音又很好,鄰居沒有可能聽到腳步聲,除非兇手是在有意做作,故意跺出聲音,讓鄰居聽到,以造成作案後慌亂逃竄的假象。

「這些線索彙集在一起,偵破方向就很明顯,兇手是死者身邊的人,男性,對死者有一定感情,在意她的隱私,身體強壯,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這個範圍已經很小。」

我話音未落,聽眾們都騷動起來,目光有些異樣,有人在偷瞟朱家襄。

王木斥責我說:「你們破案子可以確立嫌疑人範圍,但是不要亂懷疑人,這樣對人會造成負面影響,破壞他人的正常生活。」

我說:「我們沒有胡亂懷疑,只是推測,以明確偵破方向。」

沈恕接過話頭說:「明確偵破方向後,我們一直沿著一條清晰的線索在偵查,至於廣泛地排查嫌疑人,是我們故意布置的煙幕彈,絕不是在浪費警力,而是被逼無奈,因為這起案件非常特殊,兇手一旦察覺到風吹草動,隨時可以逃之夭夭,我們的一切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沈恕說:「我們在一開始並未懷疑到兇手,因為他在表面上沒有作案時間,案發的時候,他正因公出國。」

座中人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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