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案 潛水驚魂 嫌疑現身

讀過關於馬強的潛水瓶的化驗報告後,沈恕眉頭緊蹙,手持一支鉛筆,在紙上塗廁著誰也看不懂的火星文字。

馬強發案的時機非常敏感,因為就在三個月前,馬強父子曾因一起交通事故在全國名聲大噪。雖然交通事故並不在沈恕的職責範圍內,但作為楚原市刑警支隊主持工作的副支隊長,沈恕曾閱讀過這起事故的全面資料。馬強在這個時候遇害身亡,是否與這起交通事故有聯繫?這恐怕是大多數人的第一個念頭。

三個月前,是春夏之交,黃昏時分,在松江大學讀書的馬翼生駕駛一輛新款黑色轎車,去鄰校松江紡織學院接女朋友。馬翼生的女朋友田珠珠,在紡織學院有校花的美譽,交往過幾個富家子弟,最終馬翼生以最雄厚的財力贏得美人芳心,兩人已經相處了近半年時間,創造了彼此戀愛史上時間最長的紀錄。

田珠珠坐在馬翼生的豪華車裡,彼此眉來眼去,柔情蜜意,心神俱醉。儘管校園內的馬路上人來人往,徜徉在愛河裡的馬翼生卻完全無視道路,看著田珠珠的花容月貌,彷彿正騰雲駕霧地行駛在快樂的天堂。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車子猛地一震,馬翼生和田珠珠才回過神來。一團黑影被車子撞得拋向空中,再重重地落下,砸在風擋玻璃上,將玻璃砸得碎裂成千百粒。

田珠珠「啊」地叫了一聲。馬翼生急忙踩住剎車,安慰田珠珠說:「寶貝別怕,沒事兒。」

這時路上的學生們已經亂成一團,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撞人了,可能撞死了。」有一名男生用手拍著馬翼生坐駕的車門玻璃,說:「下來啊,你撞到人了。」

田珠珠一把拉住正要開車門的馬翼生,說:「別下去,這些都是窮學生,犯不著怕他們。」

馬翼生撇著嘴說:「怕?我會怕他們?沒看見他敲我車玻璃呢,我下去教訓教訓他。」

說著,馬翼生推開車門下去,氣勢洶洶地推了那個敲玻璃的男生一把,說:「敲什麼敲啊,敲壞了你賠得起嗎?」

那男生被他推得一愣,說:「你撞到人了,快看看撞怎麼樣了。」

馬翼生說:「你有毛病吧,撞人關你什麼事,撞死一個賠三十萬,我隨時可以撞死十個八個的,再啰唆我連你一起撞死,信不信?」

那男生也是愣頭青,被他說急了,也上去推了馬翼生一把,說:「你什麼人哪,撞到人了還這麼橫。」

馬翼生抬手打了那男生一個耳光,罵著說:「我就橫了,有種你打我。」

那男生氣得掄起拳頭和馬翼生打了起來,圍觀的學生們也群情激奮,說:「打他,撞了人還這麼橫。」

那男生身體瘦弱,打不過,身上挨了好幾下拳腳。圍觀的男生有幾個躍躍欲試,被身邊的同學拽住,低聲說:「別過去,你惹不起他,他爸是馬強,經常給咱們學校捐款,和咱們校長是好朋友,你要是打了他,保准被開除。」

學生們聽見撞人的司機是馬強的兒子,都沉默了。紡織學院的學生有許多人都認識馬強,因為他經常在校慶等重要場合露面,給學生們講話,還資助了校內的十幾名困難學生,是紡織學院樹立的希望工程標兵。學生們知道馬強是楚原市的名人,都不敢招惹他的兒子。

馬翼生很快把那個男生撂倒在地上,照著他的肋部踹了一腳,說:「孬種,沒本事就彆強出頭,就你這兩下子,也配和我動手。」說完,拉開車門,啟動車子揚長而去,對倒在血泊中的被撞女生連看都沒看一眼。

交警趕到時,馬翼生已經載著女友絕塵而去,而被撞女生則命歸黃泉。

學生們雖然未敢制止馬翼生的暴行,卻有人偷偷地錄下了撞人、打人事件的整個過程,發布到網上。井很快被各大網站轉載,在網民中激起軒然大波。馬翼生的橫行霸道,讓網民們義憤填膺,尤其是他的那句「撞死一個賠三十萬,我隨時可以撞死十個八個」的「名人名言」,在網路上炙手可熱,被網民們演繹出許多版本。

事後馬強為平息這個風波,頗花費了一番心血。先是擺平交警部門,向外界公布,馬翼生撞人時的車子時速只有三十公里。再認定被撞死女生橫穿馬路,沒有仔細觀察路況,需要承擔一定責任。又因馬翼生撞人後曾下車察看,事後積極配合調查,不以肇事逃逸處理。

之後馬強又聯絡到一個門戶網站,支付了許多費用,得以與馬翼生一起在鏡頭前向網民痛哭懺悔,以博取輿論的同情。馬強並通過交警部門,與被撞死女生的家人達成協議,一次性賠償人民幣七十萬元,交換條件是其家人撤訴。

前前後後忙活了近一個月,終於平息了這場風波。馬強也弄得心力交瘁。只有馬翼生滿不在乎,雖然被交警部門臨時吊銷了駕照,卻仍無照駕車,也沒有人敢攔截他。

在馬翼生開車撞人案逐漸淡出人們記憶的時候,馬強離奇遇害死亡,這兩起事件之間,是不是存在什麼聯繫呢?

這是沈恕的第一個思路,也是其他警員的第一個思路。

沈恕抽調了馬經略、呂宏和清源里派出所的副所長馮可欣成立專案組。自從上次破獲盜屍骨充當美容骨粉案件後,沈恕就記住了馮可欣,對這個年輕有正義感的小夥子非常欣賞,計畫把他調到刑警隊來。由於正式調令遲遲未獲批准,沈恕只能在遇到大案時臨時借調馮可欣。

沈恕分派馬經略和呂宏去調查馬強的社會關係,尤其是他的生意合作夥伴與競爭對手,均納入調查範圍。馮可欣則專門調查馬翼生撞人事件中,曾與馬翼生打鬥的男生的情況,以及被撞死女生的社會關係。沈恕本人則將與馬強的遺孀趙淑華及馬翼生進行直接接觸,以期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經過排查,馬經略和呂宏篩選出三個重點懷疑對象。一是楚原市路橋公司的總裁章揚,與馬強是青年時期就結仇的宿敵,他二人年輕時混社會,經常鬥毆,互有勝負,結怨數十年。二是馬強生前的競爭對手,海天飯店的董事長余得水,兩人在酒店業的你爭我斗,硝煙四起,甚至曾幾次釀成流血事故。三是美輪美奐裝飾公司的總經理喬春澤,他曾為馬強名下的酒店大規模翻新,馬強卻剋扣了他的部分裝修費用,一直沒有歸還。

這三人都有殺害馬強的動機,也都不必親自動手,有雇兇殺人的條件。

馮可欣帶回來的消息則表明,在車禍後與馬翼生廝打的男生叫齊天元,河南省新鄉市人,在事發後已經被學校以「擾亂校園秩序」的名義開除,目前不知所終。被撞死女生姚瑤是獨生女,家境貧寒,其父母均為下崗職工,對賠償金額很滿意,已於日前搬遷到外地,不具備作案條件。

沈恕在白紙上寫下上述四個名字,又把馬強的名字寫在下面,勾勾畫畫了一會兒,對三名警員說:「繼續對這四個人的調查,尤其是找出熟悉馬強生活規律的人,作為重點調查對象。即使對方能提供不在現場的證明,也不能忽視,不排除雇兇殺人的可能。」

沈恕則與趙淑華約定了時間,於黃昏時到她家去走訪。

趙淑華的情緒已經安定許多,只是說起話來仍有些盛氣凌人。

沈恕問她:「馬強的潛水瓶平時保存在什麼地方?」

趙淑華說:「都是放在家裡,只有需要充氣的時候才拿出去。」

沈恕說:「是他自己去充嗎?到哪裡去充氣?」

趙淑華說:「每次都是他的生活秘書鍾欣幫助他去充氣,充氣的地方是楚原市消防支隊,他們那裡有消防呼吸充氣機,馬強和消防支隊隊長很熟,對他們也比較信任。」

沈恕說:「也就是說,在整個過程中,能接觸到潛水瓶的人,除馬強外,還有他的生活秘書鍾欣,消防支隊的充氣技術員,你家裡的保姆,以及你和馬翼生。」

趙淑華說:「是這樣。」忽然又叫嚷起來,「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把我和翼生也計算在裡面?」

沈恕說:「你不要誤會,我這樣分析只是職業習慣,我們在劃定調查對象時,努力不遺漏任何一人,即使從情理上沒有任何嫌疑,也要通過證據證實過才可以排除。」

趙淑華教訓沈恕說:「你們做警察的,不要浪費太多時間在無用的工作上,要提高辦案效率,像你這樣一個個調查,一個個排除,會耽誤許多寶貴的時間。」

沈恕不願和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也不計較她的態度,說:「你家的保姆是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在家裡?她的背景怎樣?」

趙淑華說:「她是馬強的一個遠方親戚,管馬強叫表叔,今年十九歲,她在楚原沒有熟人,除了出去買菜,都待在家裡。」

沈恕說:「你不工作,馬翼生這段時間放暑假,你們兩個待在家裡的時間也應該比較多。」

趙淑華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要問我和翼生的行蹤了,你在做無用功,我的警察同志。」

沈恕沉吟下,說:「既然這樣,我就先告辭,以後有需要你和馬翼生配合的地方,還要來找你們。」

趙淑華皺起眉心,一手扶住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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