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自殺實驗 模擬作案

在我的要求下,沈恕還是趕來慶縣。我力勸他來參與這起案件,說的話很具有煽動力:「這是一起罕見的案件,犯罪嫌疑人對屍體很有研究,策划了一起頗具迷惑性的案子,也許是兩起,我保證你在刑警生涯里幾乎不太有機會再遇到類似的案件,錯過就太可惜了。」

沈恕是一聽見大案、奇案就全身汗毛孔都興奮的刑警,經我這樣一蠱惑,立刻馬不停蹄地從楚原市趕來。他是上級公安機關的刑警隊長,來慶縣指導或協助辦案是名正言順,無須請示和批准。

我向沈恕和馮可欣闡明了屍體解剖結果和我對案情的分析:「王迪的屍體的右耳根部位有局部壞死,是外力打擊的結果。雖然屍體經過冷凍,已經使得檢驗結果弱化,但是我可以提交科學詳盡的檢驗報告,證明這個檢驗結果的正確性毋庸置疑。由於受傷部位和死者胸口的致命刀傷幾乎是同時發生,所以很難論證哪一處傷痕發生在先。」

馮可欣說:「這兩處傷痕的發生時間與案件有密切關係嗎?」

我說:「有,而且是決定性的,如果耳部傷痕發生在先,則可以肯定王迪是他殺,反之,則證明王迪是自殺。」

沈恕說:「但是你在解剖屍體後,已經確定被害人是他殺。」

我說:「這是一種推斷,因為兩起案件都出現了屍體痙攣的現象,這種巧合性如果未經人為安排,自然發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剛好我又在王迪的屍體上發現了外力打擊的傷痕,所以我基本可以確定王迪是被人殺害的。」

馮可欣說:「但是你又說過,如果死者是被人殺害後偽裝成自殺現場,屍體不會出現痙攣現象。」

我說:「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絕大多數人死後,全身肌肉發生鬆弛,但是這種肌肉鬆弛的現象很快就會過去,經過較短的時間後,肌肉逐漸變得僵硬,並伴有輕度收縮,使各關節固定下來,比如口不能張開,四肢不能彎曲,這種死後肌肉強直的現象,就稱為屍僵。但是也有一少部分人,在死後沒有經過肌肉鬆弛階段,在死亡的一瞬間,全身或局部的肌肉立即僵硬,把臨死時的姿勢和表情固定下來,屍體痙攣是他人無法偽裝的。因此,是判明死者臨終狀態和鑒別他殺、自殺的可靠依據。」

沈恕和馮可欣都瞪大眼睛認真聆聽,我接著說:「造成屍體痙攣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延髓出血。延髓是人的生命中樞,延髓的機能活動控制著人的心跳、血壓、呼吸等基本的生命活動。通過外力導致延髓出血最常見原因就是重擊人耳的根部。耳根部缺少皮下組織,是頭部的薄弱部位,又恰恰接近顱底和延髓。打擊耳根部很容易使顱底受到震蕩,顱底震蕩必然會波及延髓,使腦幹受到牽拉或發生側向移位,引起心跳突然減弱、血壓下降、呼吸困難,造成死亡。死者在停止呼吸的一剎那,會由於延髓出血而發生屍體痙攣,兇手可以在這一刻偽裝出自殺現場。」

沈恕說:「這種推斷過於離奇,不過也在情理中。只要兇手的動作敏捷,心理素質穩健,應該可以完成這個犯罪過程。」

馮可欣說:「聽來有些像天方夜譚,匪夷所思。」

我說:「所以我需要你們兩個協助,還原犯罪現場。」

李寶慶的家在一幢居民樓的二樓,兩室一廳的格局。案發現場在卧室里,當時王迪躺倒在床上,李寶慶把刀刺入胸膛後忽然後悔,就撥打了急救電話。急救車到達時,王迪已經停止呼吸,李寶慶刺穿了肺葉,形成血氣胸,但是性命無礙。

沈恕打量著室內的格局,說:「王迪如果是在這張床上殺死自己或者被人殺害,那麼她耳根的傷痕一定不會發生在刀傷之後,這間房子里沒有堅硬帶尖角的物體,能夠造成那樣嚴重的創傷,可以確定她耳根的傷痕是被人擊打所致。」

我說:「我們能否設想一下,如果當時室內只有一男一女,如果男方要將女方殺死,井偽裝出女方自殺導致屍體痙攣的狀態,要怎樣做才能完成?」

沈恕早已經設想出一個方案,說:「這需要小馮配合一下,你來扮演受害人,我來做兇手。」

馮可欣說:「大開眼界了,不愧是市裡來的大偵探,我做刑警也有幾年了,還沒見識過模擬現場。」

沈恕說:「這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模擬現場,只是在摸索兇手的作案手法。按照咱們大法醫的推理,兇手必須在打擊受害人耳部後,造成屍體痙攣的後果,同時把兇器推進受害人的胸膛。」

根據沈恕的安排,馮可欣被全身捆綁得像粽子一樣,放倒在床上。一把刀握在他手裡,對準心臟。

沈恕說:「李寶慶是體育老師,檔案里記載,他還練習過武功,以他的身體素質,把王迪制服並捆綁,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我表示同意。馮可欣全身僵直著倒在床上,也連聲贊同。

沈恕彎下身,右手扶住馮可欣胸口尖刀的刀把,突然揮起左手用力擊打馮可欣的耳根,同時右手發力,將刀尖刺進馮可欣的心臟。

我雖然明知是在模擬現場,但沈恕實在表演得過於真實,恍惚間一樁真實的兇殺案發生在我眼前,嚇得我發出一聲尖叫。

馮可欣也慘叫一聲,說:「沈支隊,你不是真的要殺了我吧。」

沈恕笑笑,揮舞著那把刀說:「這是道具刀,怕什麼。我設想的這個殺人方案是不是很符合大法醫的推斷,一拳擊打受害人耳根部,造成受害人延髓出血,同時把尖刀推進受害人心臟,屍體在一瞬間發生痙攣,右手緊握尖刀,由於受害人全身被捆綁,姿勢保持不變。兇手在殺人後,解開捆綁屍體的繩子,然後自殘,報警。過程設計得很精巧,雖然過後難免被人詬病,但是卻不必承擔法律責任。」

馮可欣說:「但是他又何必自殘呢?他完全可以設計一個王迪自殺的假象,就像上次李寶慶的老婆自殺,根本就沒有人懷疑到他……」馮可欣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李寶慶的老婆會不會也是被他用同樣手段殺害的?」

沈恕微笑說:「小馮有成為優秀刑警的資質。李寶慶這次不惜表演殉情的慘劇,很可能是一條苦肉計,就是為了要打消人們對他的懷疑。如果我們的模擬現場成立,不能排除李寶慶的老婆是被他殺死的可能。」

我說:「只是還要找出李寶慶的殺人動機和他作案的直接證據。」

沈恕說:「如果我們沒猜錯,有一件作案工具還在這個房間里,就是捆綁被害人的繩子。兇手在殺死被害人後,解開她身上的繩子,然後就自殘報警,一定沒有時間將繩子處理掉。」

三個人在幾個房間里搜索一圈,一無所獲,沈恕的目光最後落在陽台上的一捆電線上,問馮可欣說:「你讀警校時上過捆綁課嗎?要把人綁住,一動不能動,用什麼最好?」

馮可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說:「當然是電線最好,又結實,柔韌性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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