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相擁而死 命案再起

時間:2007年8月15日下午6點

地點:楚原市城南靚家別墅217號樓

死者是楚原市知名的娛樂業富商何駿和他的情婦趙美琪。兩人的死法幾乎和上一起案件一模一樣,頸部動脈被一刀割斷,血液在短時間內流干,兩具屍體面面相對,手足相纏。唯一的區別是兩人都全身赤裸。何駿和趙美琪的臉上都有驚懼的表情。這至少為案件提供了進一步的微小線索,兇手是不速之客,而不是熟人敲門入戶後作案。

馬占槽也到了現場。他作為統管全局的局長,普通刑事案件是不必出現場的,現在看來,他已經把這兩起兇殺案當做全局的第一件大事。

馬占槽的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把沈恕和刑偵副局長富強叫到身邊,壓低聲音說:「兩起案子,四條人命,這在楚原市雖不是空前絕後,也是很罕見了,最要命的是這個何駿不僅是幾家夜總會的老闆,還是省工商聯的副主席,省政協委員,那個趙美琪好像也有些知名度,是個選秀出來的歌手,上一件案子咱們悄悄壓下來,沒被媒體捅出去,這起案子恐怕怎麼也壓不下來。本市的媒體還好說,省里的媒體也可以融通,外省的就難擺平了,高官、富商、選秀歌手、桃色、命案,刺激眼球的東西都佔全了,這要是報道出去,全國人民都會關注,破案的壓力巨大,我們可是承諾過命案必破,這起案子要是破不了,對上對下都沒法交代。」

富強苦著臉說:「這兩起案子怪得離譜,刑警們已經拚命查了一個星期,沒有半點眉目,公安也不是神仙,誰能保證命案必破?」

馬占槽不耐煩地一揮手,說:「我不聽這些廢話,最多一個月,案子破不了,我提前退休,你們也別想賴在台上。」

看到馬占槽動了真怒,富強也不敢再辯解。走到一邊點支煙,深吸一口,心裡暗罵:「什麼玩意兒,就惦記著自己的官位。」

本著對屍體的尊重,我以最快的速度檢驗過現場,記錄下屍體的死亡特徵,就讓運屍工們把屍體抬上車,運回法醫實驗室等待解剖。

這兩起案子毫無疑義可以併案偵查。作案的手段、屍體的死狀完全一樣,而上起案件並未公佈於眾,沒有模仿作案的嫌疑,而且兇手的出手精準又冷血無情,絕不是可以模仿得來的。

馬占槽在案情分析會上說:「這兩起命案是時下全局工作的重中之重,由局長親自指揮,刑偵局長富強和副支隊長沈恕全權負責,一切工作都為命案讓路,用人用錢用槍,不能有任何障礙。有誰因工作失誤而延誤了案件的偵破,有官職的一擼到底,沒有官職的清除出警察隊伍。」

富強吐出一個煙圈,帶著一絲快意地觀看馬占槽的表演,心裡說:「真急了,人也真怪,越老越貪財,越老越把權,越老越好色。」

沈恕踱進法醫實驗室時,我正在用酒精棉擦去兩具屍體頸部的血跡,以便讓傷口更清晰地凸顯出來。我用尺子測量過傷口後,對沈恕說:「兇手的出手簡直讓人讚歎,四個人,四道傷口,長度的誤差在三毫米之內。」

沈恕說:「了不起,這樣的人才,如果做公安,也會是個優秀的刑警。」

我說:「你知道為什麼會有三毫米的誤差嗎?你看這裡。」我用鑷子撥開何駿頸部的傷口,露出皮下組織,說:「何駿的體型較胖,皮下脂肪厚,頸部動脈位置較深,人刀的距離要稍長一些才能達到這個深度。」

沈恕說:「如果不是已經排除兇手用手術刀作案的可能,我簡直要懷疑兇手是醫生,對人體結構了解得這樣細緻深入。」

我說:「僅靠懷疑是不能破案的,你沒看到馬局已經憤怒了,先想想辦法保住你的烏紗帽吧。」

沈恕說:「我的烏紗帽是帽翅最粗最短的那種,丟了也不可惜。現在全城的警察都已經行動起來了,應該會在短期內有收穫。」

我說:「全城的警察行動起來幹什麼?」

沈恕說:「抓賊,全城的小偷大偷,尤其是登大輪割包的,一個不能放過。」沈恕說了句江湖黑話,登大輪的意思就是在火車上流竄作案的竊賊。

我說:「你怎麼就認準兇手是盜行的人?」

沈恕說:「從他作案的手段分析,慣用刮鬍刀的人一定是小偷出身,說不定還是個老賊,時下人心浮躁,包括小偷都不肯苦練技術了,都直接拎包,但是傳統竊賊使用刮鬍刀的為數不少,技術精湛的也能數得出來。而且這個兇手出入民宅如入無人之境,現場沒留下一個腳印、一個指紋,這都符合江湖大盜的特點。我有九成把握。還有一成就是直覺,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兇手雖然是高手,但是他沒有刻意掩飾身份,也許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許是低估了警方的能力,也許是有意挑戰警方,無論是什麼原因,過於自信的結果,必然是作繭自縛。」

我說:「刑警隊傾巢出動抓小偷,也是活該楚原市的小偷倒霉。」

一宿無眠。全市抓了一千一百零三名小偷。其中有許多是派出所掌握的名單,直接到家裡傳喚。所有小偷由基層派出所預審,過濾出資深的、慣用刮鬍刀的、消息靈通包打聽的,共三十五人,提溜到刑警隊挨個過堂。

凌晨4點,二大隊長馬經略的電話打進來:「沈支隊,審出一個大個的,火輪幫的大當家,專門登大輪,刮鬍刀玩得很油。」

沈恕的神經興奮起來:「送到我辦公室來。」

這位火輪幫的大當家名叫張荃,三十五六歲年紀,額頭高,顴骨高,鼻子肥厚多肉,長相兇悍。張荃雙手帶銬,進門後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滿不在乎,說:「刑警隊全城抓小偷,是不是不務正業啊,你們可都是納稅人花錢養的。」

沈恕日常打交道的都是悍匪、兇犯、殺人狂魔,怎麼會把張荃這樣色厲內荏的小偷放在心上,他笑笑說:「你既然知道這裡是刑警隊,還敢這樣說話,算你有膽色,不過刑警隊找你,一定是因為你負案在身,就算你沒有人命案,僅是組織盜竊團伙、偷盜數額巨大這兩項罪名,判十年不冤吧?你說這種刑事案是不是刑警隊的正業呢?」

沈恕的審訊經驗豐富,最善攻心戰,連嚇帶捧,幾個回合就攻陷了對手的心理防線。張荃開始老老實實地交代。

沈恕說:「你用刮鬍刀割包是跟誰學的?」

張荃答:「沒跟誰學過,自己琢磨著就會了,這東西也不用學。」

沈恕問:「你怎麼想到用刮鬍刀殺人?」

張荃嚇一跳,說:「沈支隊,話不好亂說的,我可沒有過人命案,再說,刮鬍刀能殺人嗎?軟塌塌的,杵到人身上就折了。你說這話是抬舉我了。」

沈恕笑笑說:「我知道你沒有這本事,你認識的人里誰有這種功夫?」

張荃賭咒發誓地說:「一個也沒有,這年頭,誰還練這笨功夫?老一輩里,整個松江省,也許只有鷹王和老鬼慶可以做到。」

沈恕頗感興趣地說:「鷹王和老鬼慶是什麼人?」

張荃說:「跟你說了也沒用,早都死了,鷹王在1984年被公安部反扒專家許建軍逮住,當場咬破藏毒的假牙自殺。老鬼慶在1986年被黑白兩道追得走投無路,游泳偷渡去香港,被巡邏海警打死在海里。當年他們兩個在盜行可是大名鼎鼎,都喜歡玩刮鬍刀,玩大活,80年代初那會兒,低於兩萬的活兒他們都不出手。」

沈恕說:「鷹王和老鬼慶都是外號吧?他們真名叫什麼?」

張荃說:「不知道他們真名,道上忌諱這個,沒人敢問。鷹王的外號好像是說他眼睛毒,誰身上帶著錢,帶著多少,在什麼地方,他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老鬼慶喜歡獨來獨往,讓人捉摸不到行蹤,像活鬼一樣。」

沈恕說:「他們之後,還有誰是善於用刮鬍刀的?」

張荃說:「沒有了,不瞞你說,現在整個松江省也就幾十個人還在用,說出來沒什麼光彩,人家都玩槍、玩電腦了,咱還用刀片呢,掙個辛苦錢唄。」

沈恕微笑說:「第一次聽見你們這行人說賺的是辛苦錢,挺有喜感。」揮揮手,吩咐警員把張荃帶出去,臨時羈押。

與省廳和公安部的反扒專家聯繫過,證明張荃所說的鷹王和老鬼慶確有其人,而且張荃也沒有誇張,他們兩個算是松江省盜行的傳奇人物。不過公安部反饋的信息表明,鷹王和老鬼慶的死亡傳說並不可靠,當年在反扒專家許建軍手中吞毒自殺的人,屍源並未確認,公安部門僅根據他的行為特徵判斷出可能是鷹王。而被香港海警擊斃的老鬼慶,更是江湖傳聞,當時香港尚屬英國管轄,海警擊斃偷渡客後,並不需向大陸方面申報。

二大隊長馬經略對沈恕的偵破能力一向十分佩服,這次卻也表現出懷疑:「僅根據死者的刀傷就縮小偵查範圍,萬一有所偏差,豈不是貽誤了戰機?而且,這兩起案件的案發現場,均未遺失任何財物,沒有跡象表明兇手有偷盜的意圖。」

沈恕說——不知是想取信於馬經略還是給自己打氣:「這兩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