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失蹤

距離希仁與安期一起造訪西王大宅那天已經過了數日。希仁依然在四處追查壁的行蹤,但是毫無進展。不過他明白急也是沒有用的,調查就是需要有耐心。

這天他也和往常一樣在徐福塾中與殘虎說話,突然看門人龜闖了進來

「殘虎老師,不得了了。」

「不得了?是哪類不得了?戰爭開始了?還是來了大量的食物中毒患者?情況不同,所需要的精神與物質上的準備也不同。」

龜的神情再焦急,殘虎的態度也是一樣的沉靜。

「不是不是,比那些都要不得了。笠遠老師的馬車來了。」

「噢,笠遠老師的馬車嗎?那真是不得了。」

雖然同意這是不得了的事,但是殘虎的臉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桃姬,你出去迎接一下。」

「老師,」桃面露難色。那表情比鬼還要難看:「我應付不來笠遠老師啊。」

「喔,桃姬也有應付不來的人啊」希仁開玩笑說「我還以為桃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呢」

「以前,我走在鎮上,被他狠狠訓了一頓呢」

「只是走在鎮上就被訓了?為什麼?」

「說是年輕女孩不能穿蠻衣」

「蠻衣?是說你的胡服嗎。可是,桃姬一看就知道是匈奴人啊。各民族有各民族的服裝嘛。而且這琅琊是個港口,穿各種衣服的人都有,桃姬你沒錯。」

希仁安慰著桃。

「他也知道我是匈奴人的。但是,還是說就算是匈奴人,只要住在秦國土地上,就要穿上正式的衣服,結果被嘰嘰咕咕說教了好久。」

「原來如此,正是笠遠老師的作風啊。明白了,我去吧。」

殘虎站起來出去迎接笠遠。

他們所說的這位笠遠老師,乃是琅琊首屈一指的儒者。同時,也是在徐福塾落成以前鎮上唯一的巫醫。如今鎮上人口膨脹了數倍,可是他的患者反而有所減少。一切全是徐福塾的錯,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那塾里的人身份十分可疑,沒一個是出自正統之家。很多都是年輕人,缺乏修行,結果既不能孝,也不知禮。那種人做的診斷調和葯怎麼可能會有效果。那些傢伙說是在研究成仙之道,但是只有極盡孝道的人才能成仙的。」

他這樣一個否定挨著一個否定的說著徐福塾的壞話,最後一句話做了總結

「之所以徐福塾前病人會排成行,乃是因為那些傢伙自己就在散播疾病。」

正如他所說,徐福塾中身份不明的人很多。徐福、殘虎和桃他們,既不是來自什麼正統的大家族,也不拘泥於禮儀。這塾中很多道家與墨家之人,以把禮儀形式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儒者看來,定是跟邪惡的老窩沒什麼兩樣。

笠遠將徐福塾作為商業對手加以敵視,不過在過去那些日子裡他的評價也並不怎麼好。有些人只是因為沒有其他巫醫,沒辦法了才去找他的。

笠遠並非是作為巫醫才得以成功,即使沒有患者,他的社會地位也是很高的。他有作為儒者的工作。因為冠婚葬祭等行事中儒者是絕對必要的存在,所以他也是鎮上的一方名士。

這位把到訪徐福塾本身視為污穢,從不來訪的名士,這一大早就前來拜訪,一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事。

殘虎走向大門,只見年近還歷的名士正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前。

作為巫醫的技術與思考方式暫且不提,笠遠的姿勢真是美如畫。服裝整齊,冠冕堂皇,身姿端正,背挺得筆直,臉直直朝向正面。殘虎心下佩服,若是人類的善惡是由身姿決定的話,那世人皆應成為儒者。

笠遠以這副魅力十足的姿勢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在儒家之禮中,不經主人帶領是不可進入他人家中的。

「笠遠老師,有失遠迎」

殘虎行了個拜禮,但是笠遠依然一臉不快的站在那裡。殘虎維持著拜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在您多忙之時拜訪,真是抱歉」

笠遠壓抑著自己被晾在那裡的憤怒開口道。

「不敢當」殘虎依然低著頭「笠遠老師,請進寒舍來吧」

「恩」笠遠點頭,在殘虎的帶領下進入屋中。那步法也是極為漂亮,以一定的步幅徐徐而行,儒者即使是在火災現場也絕不會跑起來。

笠遠在進入等待室、坐於上座後,臉上的表情終於有所緩和。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的憤怒已經平息,而是注意到了希仁的存在。在求盜面前大吵大鬧這不太好,於是笠遠壓抑著感情問道

「佳人在否?」

「佳人嗎?」殘虎抬起頭。笠遠會來徐福塾已是奇怪,找佳人有事這更是怪上加怪。笠遠與佳人在道德觀點上有著完全相左之處。感覺至少他此行並不是來敘舊的。

「請稍候」

殘虎老實回答之後走出房間,藏在一邊的桃姬靠了過來

「老實,叫佳人老師過來這好嗎?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啊」

「不叫的話笠遠老師是不會走的啊。」

桃點點頭小跑出去,很快就回來了。

「佳人老師不在。好像昨晚也沒回來。」

桃的表情有點為難,有好像鬆了一口氣。

「這樣啊」

殘虎回到房中,原原本本的轉告給了笠遠。

「很遺憾,佳人有事出去了。若有什麼事的話請先告訴我,之後我會傳達給佳人。」

「哦,不在啊。」笠遠也呼出一口氣。笠遠也不想和佳人吵起來,他不覺得能跟那人正常的交流。在這方面,面前這個殘虎看起來更像個正常男人。也聽說過他在此擔任塾長。那麼先跟這個男的說吧,笠遠想。

「實際上,不為別的,我是為西王家相關之事而來。」

「噢,西王家的事嗎?」

「正是。是王孟的事。」

「恩」殘虎心中對上了號。

王孟之事全交給佳人了。在那之後雖然沒聽過事件進展,不過也沒過幾天,殘虎不覺得病狀會有劇烈變化。也沒有從西王家來的聯絡,不過笠遠也是個巫醫,視情況或許西王家不止拜託了徐福塾,也拜託了他對王孟進行治療。

「王孟的病情有什麼變化嗎?」殘虎問

「病情變化?殘虎,你什麼都沒聽說嗎?」

「是的。那件事已經全交給佳人了。佳人在那方面是徐福塾第一的巫醫。我相信他一定能讓病情有所好轉。」

殘虎挑選著用詞慎重的回答。

「病情好轉?不,老身並非是為王孟的病之事來的。」

「啊?那麼是?」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他正在調戲東王家的女兒。老身是受東王家的委託而來的。」

笠遠以責備的語氣說。

「對那姑娘的調戲是所指何事?」

「那家的小女兒依然是單身,但是,已經有許下的人家了。你明白嗎?」

「恩恩」殘虎曖昧的說。

「王孟就正在試圖勾搭那位姑娘。無視其父,直接去找人家女兒這是錯的。不,在那之前,他們兩人乃皆是王姓人士的男女,結婚本身就是不被允許的。他正要行以獸行啊。」

關於男女間的婚姻,再也沒有比儒者更讓人煩的了。他們把沒有得到雙親允許,沒有舉行婚禮的男女間的結合行為成為「野合」,稱生下來的孩子為不想要的孩子。同姓人之間的結婚更是被非難為獸行。即使是現在,在儒教國家,若是同姓人之間產生了戀愛感情,必要先要查對方的本籍,若是本籍相同,也就意味著他們可能是有血緣關係,一旦搞清了這點,那麼兩人間的戀愛感情本身就會不復存在。

「他不止是在鎮上跟東王家的女兒搭話,而且竟然無禮到硬闖入人家家裡去強逼人家姑娘。這種事可不是人做的!」

笠遠不停的變著說法變著例子表達著王孟的行為乃是獸行一事。

「原來如此」殘虎看著吧唧吧唧不停扇動的笠遠的嘴,心下暗想。佳人對王孟實施了治療。如今他已經不再只是悶在屋裡,而是已經精神到可以去勾搭銀花了。殘虎對佳人的託付是「讓王孟精神起來為最優先事項」。佳人心中基本沒有道德倫理什麼的概念,他大概是遵照殘虎的託付對王孟實施了讓他恢複健康的治療吧。

「如上之事就是王孟所行。這裡希仁大人也在場,你可以也聽聽他的意見。」

笠遠終於說完了。估計是壞話的詞已經用完了吧。

「他的行為我清楚了。可是,那與佳人有什麼關係呢?」

殘虎姑且問問看,這一問,笠遠的眉毛就吊了起來。

「你在裝什麼。教唆那王孟的,不是別人,不正是佳人嗎」笠遠提高了音量。

「噢,那是真的嗎?是誰說的?」

「不是誰」笠遠終於忍不住怒吼了起來「老身給他講解為人之道,那過去老實恭順的青年竟然歪著臉對我說『煩死了』啊。對著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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