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易占

希仁、安期和桃一起走向西王大宅。

雖然桃說了「我去準備馬車」,但是安期果斷背起自己的大袋子說「不必,人就是要用兩腳去走。」

希仁提出「那麼我幫您拿東西吧。」,安期也只是笑著搖搖頭「這是老身的吃飯傢伙。」

希仁等人的擔心確實是沒有必要的,安期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在了最前頭。

西王大宅建在琅琊山西側那片新興地的中段,是一座寬敞得如同一座小城的大宅。

一丈有餘的高牆向著東西延展開去,穿過高牆中間堅固的外門後,右手邊的是飯店,左手邊建有旅館,它們都是西王以來訪琅琊的船夫和工人、旅客為目標建造運營的。沿著飯店與旅館中間的路繼續往前走有一道水溝。這水溝是引自附近的海岸,用來搬運鹽鐵等商品的,是商家必備之物。

在前方又有高牆與內門,在那裡面排列著西王家的正房、保管商品用的倉庫等建築物。內門的邊上有私兵的值班室,不從值班室前面通過的話是無法前往正房的。

大宅的後門通往聳立的琅琊山,平時一般都是關著的。如果關上內門與外門,那這大宅就真的成了一座城池。

希仁穿過外門,停在了飯店前,轉身帶著歉意對桃說

「桃姬,你去婉轉的問問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出現。只要有個名字就行。要是不知道名字的話,能打聽出大概的外貌也可以。奇怪的舉動也好,吹牛也好,什麼事都可能有用啊。」

「好嘞」桃答應一聲,一個人打開了飯店的大門。

安期與希仁為了進入通向大宅的內門,走向了邊上的私兵值班室。認識的私兵對希仁敬了個禮,讓他們通過了大門。

進入大門後就是一排兵營與倉庫,盡頭處又有一扇門。那是連接西王與其家人所住正房的小門。安期停在那扇門前,死死盯著正房。

過了一會,他轉向希仁說

「希仁,你已經不能從這件事里抽手了嗎?」

「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唔,這大宅飄著一股惡氣。現在的話,後退還來得及。」

「大人,我已經對西王大人說了『諾』。如今就算對方是皇帝也好,鬼也好,我都不會後退。從那惡氣里守護琅琊的人民正是我的職責。」

「說的是啊。你正是這種男人。好,進去吧。但是啊希仁,做好覺悟。事可能會鬧得很大啊。」

安期走進了小門,希仁緊隨其後。

正房呈T字型,玄關在中間突出的部分,那後面長條狀的部分就是西王等人所居住的房間。

二人剛站在玄關前,立即有一個中年男子殷勤的低頭迎了出來。這男人塊頭很大,五官端正,但是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是西王大宅的管家,平。

「這不是安期大人和希仁大人嗎,什麼風把您們給吹來了。」

「不好意思麻煩了。請問你家主人在嗎?」

「不,不巧有些生意上的事,正好出去了。」

希仁就打算改天再來,但是安期似乎並不那麼想,他踏前一步

「那麼,能讓我見見你家夫人嗎?」

「夫人嗎?」

平沉默了一會。無表情的臉有些地方讓人聯想到魚,似是在思考能不能讓他們見夫人。一段時間之後,他回答說「明白了」,將二人讓進了正房。大概是得出了覺得若是老年方士與求盜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的結論吧。他將二人帶到寬敞的接待室以後,留下一句「請在這裡稍候」,離開了房間。

希仁雖然到這個房間里來過好幾次,還是覺得這地方實在不像大商人家的接待室。地毯很薄,什麼裝飾品也沒有。這已經不止是樸素了,簡直就是掛著接待室名字的倉庫。安期站在這房間的中央,瞪著正房深處的方向。

平時柔和的安期,如今卻是一副罕見的嚴峻表情。

很快,通向房間深處的路上出現了兩位女性的身影,是西王夫人和她的侍女。夫人來到安期面前跪下,深深的低頭小聲打招呼道

「小女就是留守家中的蓮。今日得您光顧,十分榮幸。不巧家主有事外出,不過若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儘管吩咐。」

看見打完招呼微微抬起頭來的蓮夫人的臉,希仁屏住了呼吸。平素就有傳言說西王夫人貌美驚人,今日初次得見,卻沒想竟然美到如此程度,倒是傳言里說得輕了。

纖細優美的身體,小小的臉龐,眉毛修長,眼、嘴與鼻子都小而規整。通透的肌膚上嘴唇的紅更顯鮮艷。從袖口中可以窺見的手臂細弱堪折,手指也是修長得可愛。而最為打動希仁的心乃是縈繞在夫人身上的那種夢幻般的風情。就好像希仁踏出一步帶起的風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過去,吳王夫差有一名寵姬名叫「西施」。據說那個寵姬就是一位纖細而如夢一般的絕世美女。她似乎是胸部有疾,她按著胸口顰眉忍痛的樣子是如此美麗,傳說全國的女孩都在學她的動作。

「效顰」一詞就是從這裡而來。

所謂美女「西施」指的肯定就是她這種女人。待在夫人身後的侍女雖然也是個在走在鎮上就能引得男人紛紛回顧的美女,可是在蓮夫人邊上就只能成為陪襯了。

蓮夫人就這麼輕輕跪著等待他們問話。那眼神看起來像是對來客有些犯怯。

希仁雖然長於對付粗暴的男人與狡猾的犯人,但是卻不知該如何對待如蓮夫人這樣的女性。正想著如何開口,安期沉穩的說道

「當家的什麼都沒有對你說過嗎?」

「什麼?您所指為何?」

「恩」安期拂著自己的白須說「其實啊,老身是個觀家相的方士。這大宅的相併不太好。老身是為了防患於未然而來看看大宅的狀況。最近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不,這大宅里什麼奇怪的事也沒有。」

「可是,聽說貴子與小姐的身體似乎不甚好啊。」

「是的。但是孩子們也得了徐福塾眾位老師的治療,如今已是好得多了。相信不日即將康復。」蓮夫人堅定的回答說。

「恩恩,徐福塾的巫醫確實手段高明。可是啊,小心駛得萬年船,最近沒出什麼怪事嗎?」

「您指的是?」

「恩,比如說門自己開了,突然蟲子都不叫了,東西放的位置改變了什麼的。就算是身邊的小物件壞了這種小事也算。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啊。」

「唔」蓮夫人微微歪頭「大人,說實話,我常年卧床,丈夫和侍女們考慮到我的身體問題,不好的事基本不會說給我聽的。這大宅的事,您還是問管家平和侍女比較妥當。」

「恩?你也體態欠佳嗎?」

「正是,讓您見笑了。」

「這樣啊。你知道嗎,病這東西啊,原因不單單是從祖先那裡繼承的血脈與體質,也受氣的流動與季節變換、家庭內的不和與人的行為等影響的。」

「原來是這樣嗎」蓮夫人的聲音變得有些尖細了。

「我嫁到這家來,也不過只有一年左右而已。雖然跟孩子們的年齡也差不了幾歲,但是我覺得他們非常可愛。他們也對我非常仰慕。而且我打心底愛著我的丈夫,丈夫也充分的疼愛著我。從未發生過什麼會促生疾病家庭內糾紛。」

蓮夫人聲音雖小,其中卻蘊含一絲怒氣。看來她雖然外貌如夢似幻,內心卻並非如此,希仁略微覺得有些意外。

「不不,夫人。我說的並非是你。我指的是人類所帶的業障。人啊,無論是誰都帶著業障,只是自己沒有發覺而已。就是在這看起了不起的說著這些的老身也有業障。比別人活的更久這件事也就意味著比別人犯下了更多的罪。或許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業障也說不定。」

蓮夫人緊緊抿著雙唇。安期繼續說道

「所以啊,夫人。人要正確的活下去或許是非常困難的。老身會忍辱偷生至今,也是為了尋求正確的生存方式。辟穀調息、學習醫藥、尋求升仙之道,都是為了拋除人之業障走上正確的道路。可是,世事卻無法盡如人意啊。」

安期大大嘆了口氣。

「哎呀哎呀,不知不覺就搞得像是說教一樣,真是失禮。為了道歉,夫人,讓老身為你卜上一卦吧。」

「借寶地一用」安期也不等蓮夫人回答,便將房間一角的唯一一個像個傢具的桌子搬到屋子中央,面北放置,然後托侍女去取水和火種來。在侍女搬來的水盆里仔細洗過手之後,他打開了背來的口袋,從中取出紅絹,細心將其展開鋪於桌上,然後把從袋中取出的小香爐放在上面,借用侍女拿來的火種點燃焚香。接著,他取出格(像是小屏風一樣的東西)與用白絹包裹著的五十根筮竹。筮竹是用蓍草製成的長約三尺之物。安期的袋中就裝著這些東西。

「那麼,開始了。」

安期把五十根筮竹舉到香爐上過一遍煙,低聲吟唱起來。

「汝,托內蘊天理之大筮,某,於呂尚之末掌齊政安期,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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