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發端

每天早晨向著琅琊的海岸祈求鎮上的平安之後去徐福的研究所轉一圈是希仁的日課。

因為許多慕名而來的年輕學者聚集其中,研究所被稱為徐福塾。這些學者中有許多可疑的人,但是也有確實有學識的人。

起初希仁也持有「都是一群可疑貨色」這種偏見,但是自從在某個事件中因得到巫醫確實的建言而抓捕到了犯人以來,他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他們的知識不該被捨棄,不僅不該被捨棄,反而應當使其在犯罪調查中充分發揮作用才對。

這一天,希仁為了進行事件的商談,少見的腳步匆忙趕往徐福塾。

一穿過建於琅琊山背面山麓的塾門,名叫龜的看門人便像往常一樣迎以軍隊式的敬禮。

「殘虎老師在嗎?」希仁問。

龜維持著敬禮的姿勢搖搖頭。這回答中兼有「在」和「請進」兩重意思。一進門,是一處寬廣的庭院,對面有著近三十棟外形相似的建築物挺立著。最近的那一棟便是希仁的目標,殘虎老師的房間。房間一進門就是等候室,在房間深處的門後面就是老師的診療室。

希仁走進那扇門,聽見診療室中傳來女人的聲音「老師,沒事把?」。看起來有先來的客人。

徐福沒有把這研究所只當做普通的研究所。他對琅琊及周圍的住民發出了「為傷病所苦的人可來看病」的布告,然後讓聚集在塾中的研究者與巫醫去給前來的病人們治療。這樣病人可以得救,巫醫也可以提高自己的水平,可謂一石二鳥。雖然看起來像是把病人當成了實驗材料,但是因為能接受可以說是當時最先進的手段治療,所以基本沒人說什麼。

而且本來庶民能得到巫醫診治就是非常稀罕的事。看巫醫需要非常多的錢,只有王侯貴族和有相當地位的人才花得起。庶民即使得了並,也只能自己忍著或者求助於一些可疑的民間療法。而徐福塾肯以低廉的治療費提供檢查與治療,所以來訪的患者絡繹不絕。

今天也有這樣的患者前來吧。

希仁靠近門邊豎起耳朵,突然門猛的打開,梆的撞在了希仁的臉上。

「好痛。」他不由得後退一步。

「偷看是不對的喲。」一個年輕女孩探出身來。

「哎呀呀,這不是希仁大人嗎,真是對不起,」女孩抱歉的雙手合十,「大人,有什麼急事嗎?」

「不,桃姬。等你們那邊的治療結束吧。話說,來看病的是誰啊?」

「是林應大哥。」

被稱作桃姬的女孩調皮的笑了。

這個女孩名叫桃,跟她關係好的人將她愛稱為「桃姬」。她是約半年前跟著丈夫一起來到徐福塾的。大家都喜歡她那明朗的性格與品質,如今她是作殘虎的助手,也是徐福塾的看板娘。

「林應啊,又是那病?」希仁做了個飲酒的動作「這麼說剛才那聲音是根姐了?」

「恩啊,大人您說對了。」

「好,要是那貨的話就沒啥可客氣的。」

說著希仁推開大門走進了診療室。診療室中放著兩張床鋪,其中一張上躺著一個小個子男人,他就是林應。他各自雖小,但是肌肉發達,曬的黝黑。年齡大概已過四十,五官端正有精神,是個相當不錯的男人。這個男人也是大概在三年前來到琅琊,本來他是個船員,然後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在海邊買了一塊土地做起了製造販賣鹽和酒的買賣,而且做得挺順當。這人很有男子氣概,既有智慧又有體力,生意也做得很好。看起來是個理想的男人,但是人類不可能那麼完美。他也有可以說是男人的典型的缺點。首先,就是好喝酒這事。他喝起自己釀造的酒來就像洗澡一樣,因為是自己釀的所以隨便喝,最後喝多了不省人事就會被送到殘虎的診療室來。

林應的妻子根擔心的陪在床邊不停的問「老師,老師,沒事把?」

被稱為老師的就是殘虎。殘虎正在一臉認真的進行檢查。

林應臉色發青蔫在床上,不過看起來還有意識。他微微睜開眼像是要說什麼似的動著嘴唇。

殘虎點點頭,看看患者的臉色,打開眼瞼與嘴仔細進行檢查。最後繞道林應的腳邊,握住右腳的第二趾加以刺激,然後又對左腳的第二趾重複同樣的動作。

在對兩腳腳趾的交互刺激中,林應嘴裡「呼」的大大出了一口氣。

「桃姬,備水。」殘虎說著開始對兩腳的腳背加以刺激。於是林應的臉上漸漸的恢複了血色。

林應靠著殘虎的手,慢慢的做起上半身,喝了一口桃遞來的水壺中的誰。像是復活了一般深呼吸起來。

「當家的,沒事把?」根擔心的看著丈夫的臉。

「恩,沒事。」林應小聲回答,然後慢慢的從床上下來,跪在殘虎面前。

「老師,真是感激不盡。」

「林應兄,你又在賭博里輸了吧!」殘虎說。

「您都知道了啊!」林應苦笑。

林應不止好喝酒,也非常喜歡賭博。

「您這也不是第一次賭博失敗以後喝多了了。」

「但是啊,老師。這也是應酬啊。跟我賭的基本都是我生意上的客人,賭博也是我生意的一部分啊。」

「那我也明白。做生意應酬是必要的啊。但是,問題就是度。賭博有時候會引起強烈的爭執與災禍。你這樣喝喪氣酒也是災禍的一種。對您的生意我不能插嘴,但是作為巫醫,對您這飲酒癖我就必須說兩句。本來就是一種活血的葯,但是喝多了喝壞了身體,這酒就沒有意義了。」

殘虎的表情少見得嚴厲。

「嗨,」還以為林應會老老實實的低頭,他卻說道:「老師。我啊,也覺得對不住我的酒啊。喝了這麼點就倒下了,我生了這麼一副軟弱的體格真是對不住啊。」

一聽這話,根的眼睛倒豎成三角形高聲叫道:

「當家的!對著殘虎老師你說什麼呢!老師那可是擔心你的身體才說的啊,想想老師都救了你幾次了!這時候就該說我以後再也不喝了才對啊!」

「扯什麼呢。我可是做酒生意的啊。我喝酒也是一種宣傳啊。我要是說因為把身體喝壞了所以不喝了,那誰也不會來買酒了啊。就是因為這是能把我都喝倒的勁酒,所以客人們才會高高興興的來買的。我釀的酒,跟那種魚酒可是不一樣的。我不喝酒了也就等於不做生意了,怎麼能幹那種事!」

「那個魚酒說的是什麼?」殘虎問。

「街上賣的那些酒啊,」林應換上買賣人的表情,「那是淡得能讓魚在裡面游泳啊。那玩意,就是有一股酒味的水啊。但是我的酒可不一樣。我家的狗啊,只是聞聞就醉倒了。」

「噢,那還真是厲害。只需少量即可活血啊。釀造材料是什麼?釀造法呢?」

「嘿嘿嘿,那些都是秘密啊。都是我的吃飯傢伙。怎麼樣,老師不來點?」

「恩,我雖然不喝酒,但是說不定作為藥用會很不錯。」

「這樣嗎。那麼總之先拿一瓶收著吧。喂」林應向根喊道「你把貨車上裝的酒拿來。」

林應的妻子根是做行商買賣的。每天充滿精神的在貨車上裝上酒、鹽、醬、蔬菜等等在鎮上沿街叫賣。

她和林應差不多大。雖然被人稱為根姐,但是已經不是該被叫「姐」的年齡了。她的體格是在這個時代的女性來說非常少見的圓潤體型,官舍、商家、徐福塾、一般的民家,不管在哪都能看到她帶著高亢的聲音和綻放的笑容略顯強硬的做買賣。

她的臉就算恭維也談不上是個美人,但是無論那大大的眼睛還是說話的方式中都有一絲可愛,讓人恨不起來。和丈夫林應不同,她是土生土長的琅琊人,賣的也都是生活的必須品,在琅琊她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紅人。

「說啥呢,因為拿貨車搬你了,現在是空的啊。」

「笨蛋。商人不帶商品這算是什麼事啊。做生意啊,要是讓機會跑了可就再也碰不上了。趕緊回去取來。」

「對不起了,當家的。」

「等會。我也跟你一塊回去好了。這一定要選點好酒。」

林應喊住正要走出房間的根那消沉的背影,然後面對殘虎擺正姿勢:

「殘虎老師,多蒙您照顧了。今後我會多注意。我這人沒啥學問,不會說話,但是真是多謝您了。徐福塾里集中了天下的名醫,我的部下和朋友都這麼說。就算受了傷,得了什麼病,這裡也能給治療,所以可以安心工作。我也是太安心了漸漸的玩過了。」

林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當家的,沒事吧。」根連忙趕來伸手扶住他。

兩人一起對殘虎低頭行禮,然後對希仁也打了個招呼,離開了房間。

目送二人離去後,殘虎轉向門的方向叫「下一位」,這才終於發現了希仁的存在。

「嗯,希仁大人。有哪裡不舒服嗎?」

「殘虎老師,別說那種傻話。我這身板怎麼會得病啊。這一點老師也應該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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