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多拉坐在鋼琴凳上,皺著前額,躊躇地說:「那很有意思。」

福克斯感覺胃裡一陣疼痛,說:「什麼事有意思?」

「為什麼——那是很久以前——現在你問起它。你為什麼要問這事?」

「我好奇,有些事使我感到好奇。」福克斯把一隻腿翹在另一隻上面,朝她微笑。「而你在說它有意思,那不是你的意思。你想說另外的意思,什麼事那麼有意思?」

多拉又笑了笑,搖搖頭說:「那就是我全部的意思。」

「不,不是。你的意思是破碎的花瓶的事很有意思,不是我所問的事。說呀,不是這樣嗎?」

「嗯……是這樣。」

「很好。那是怎麼回事?」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我給父親許下的諾言。你不必告訴我說我是傻瓜。我知道,但是我在父親生前許下的諾言,是不能不信守的。一個小小的諾言——自他死後——我想一直信守它……」她搖動著一隻手說。

「是你父親把花瓶打碎了嗎?」

「哦,不!」

「你許下的諾言跟他有關嗎?我的意思是,你撒謊能免除他蒙受恥辱——」

「天哪!不是!」

「這會毀壞他的名聲——」

「不,根本不是那樣。」多拉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我告訴你,我知道這樣做是愚蠢的,但我不能不守我給他許下的諾言。就這些。」

「好吧。」福克斯向後靠著,「很好。兩個人被殺了,也可能有三個。但是殺人犯卻因為你不想打破給父親許下的一個愚蠢的諾言而逍遙法外。」

「殺人犯?」多拉轉動眼珠看著他,「可笑!」

「不,一點不可笑!」

「可它確實是可笑的。」

「我說一點也不可笑。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在我來問你這件事以前,就知道關於偽造花瓶打破的事了。否則我是不會來的。莫布雷小姐,我直說了吧,如果你要信守對你父親的諾言,就是包庇了一個殺人兇手。」

「可這與一個殺人兇手沒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

「簡直是荒謬,可笑!」

「不,」福克斯斜著身子,朝她走近一步說,「現在來看看,憑你的感覺,告訴我那些情況。如果它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樣,那我就放棄它。如果它的確是我所懷疑的,那麼你別讓我放棄它。好嗎?」

「好吧,」多拉勉強地說,「如果不是……」

「我當然不會放棄它。我早已知道,在十二月的那個下午,六七十人在波弗爾特夫人家客廳里參加一個音樂會,幕間休息時,大家在房子里喝飲料,吃點心。那個明朝五彩花瓶就放在黃屋子角落上的一個小矮櫥柜上,當一部分或許是全部客人離開了以後——特別是迪格、伯克和阿道夫·卡奇都已離開以後——發現花瓶被打碎了,對嗎?」

「是的。」多拉承認道,「只有一些客人還留在那兒,我也在。」

「有多少?」

「只有幾個,十個或者十二個。」

「你能記得他們都是誰嗎?」

「嗯,」多拉停了一會兒說,「布里斯克夫人、巴比尼和安妮·哈特,我知道她在,因為她在房子的另一邊和帕里在一起。當時帕里發現花瓶——」

「帕里·丹哈姆?是他發現的?」

「是的,當帕里在房子的那頭叫喊的時候,我們其餘的人都在壁爐邊坐著。他把波弗爾特先生叫去,後來波弗爾特先生又把他妻子叫了去,我們便都過去看出了什麼事,只見花瓶被打成碎片散落在地板上。」

「還有呢?」

「就這些,波弗爾特先生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似的。他說不出話。波弗爾特夫人問我們是否知道關於花瓶的情況,我們說不知道,就離開了。」

「那麼關於這事有什麼有意思的?」福克斯皺著眉頭說,「你認為什麼有意思?」

「有意思的事沒有發生在那兒。」

「在什麼地方?」

「在家裡,是後來的事。父親因有約會所以在節目結束前就離開了。後來,當他回家吃飯時,我還沒有提到過發生了什麼事,他就說他猜想波弗爾特已經派人就花瓶一事去叫警察了。我問他怎麼知道的,他說在他離開那兒時,曾想去黃房子喝酒。當他正要進客廳時,看見大鏡子的一端反射出波弗爾特,他停下來看著波弗爾特的面部表情,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塊明朝花瓶的碎片。父親不想耽擱時間,因為他知道波弗爾特會為此同他爭吵,所以他就走開了。」

「波弗爾特沒看見他嗎?」

「顯然沒看見。」

福克斯眼睛裡閃著希望的目光:「那麼破碎的花瓶被不同的人發現過兩次。」

多拉點點頭說:「看來是這樣。我告訴父親他一定弄錯了,因為波弗爾特沒有提起關於花瓶的事,當帕里叫他時,他正平靜,自然地站在那兒和我們講話,看到花瓶時,他顯得那麼吃驚和衝動。但是我父親說,他確實看見花瓶碎片在波弗爾待的手裡,碎片上還有黃龍。後來,他要我許下諾言,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我這樣做了。他說,我們有了一切,我們要做的就是關心自己的生意,在我們生活中,不要去依靠其他的人。」多拉停了一下又說,「他是個聰明和善的人,非常善良,他從來就不喜歡波弗爾特先生。」

「他曾經解釋過的生意嗎?」

「沒有。如果有,他也沒對我說過。」

「他再也沒有提起過花瓶的事?」

「沒有。我肯定他再沒提到這事。」

「你父親看見波弗爾特時,他的確是獨自一人在黃房子里嗎?」

「大概是的,當時節目還在進行。」

「從那時到帕里·丹哈姆發現花瓶有多長時間?」

「嗯……」多拉說,「半小時,或許還要長一點。」

「好!」福克斯往後仰著身子,在鋼琴鍵盤邊皺著眉頭,扯著自己的耳朵說,「我認為這比我的正確推測還有用。但是這方面的證據還不夠多,特別是從你父親離開後——」

多拉提醒他:「你說過如果不是你所想的——」

「可它是的。」

她看起來有點不相信:「你所想的它可能是什麼?」

「準確地說,這當然不夠詳細,只是有牽連,這是喜劇的第一幕,以後就轉為一場可怕的悲劇;我知道,這很可怕。因為我看見過簡·吐沙爾的面容,當他那天晚上試圖將音樂擺脫那把小提琴的時候。」

多拉一陣哆嗦:「我想忘掉那件事,如果我能的話。」

「我忘不了。」福克斯嚴厲地說,突然站起身,「現在,你必須聽我的。你是不會認為這是違背你對父親許下的諾言的。如果你還有其他諾言,盡可以恪守,這想法很好。但是,我可能要你再重複一遍你剛才所告訴我的話,而且當著其他人的面。如果真這樣做了,那對於你來說一定是另一種情況,那才會使人相信你,這是有必要的。同時,看在上帝的份上別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三起謀殺案和一起謀殺未遂事件已經足夠了。」

多拉凝視著他說:「三起?」

福克斯點點頭:「受害人還有你的父親。我開始意識到在你的懷疑里只有一件事是錯的,那就是他們找錯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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