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福克斯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他希望自己的眼神不要顯露出有所發現的閃光。

卡奇通完話,掛上電話,然後坐在一張椅子上。

「您可以想像一下,」他試探性地觀察著,「一樁生意竟要花兩三個小時,這也是我的過錯,讓他們事事都不要離開我。所以我常常不能準時九點半去上班……」他聳聳肩說,「我能為您做點什麼?」

「我在四處奔忙,」福克斯朝他微笑著說,「波弗爾特夫人很煩躁,她雇我找出殺他兒子的兇手。」

「哦!」卡奇也報之以微笑,「是這樣。」

「我正儘力想從某個地方找出起因。」

卡奇一抬眉毛,說:「從我這兒?」

「從任何人那兒,我沒有特別指誰。」

「那麼警方沒有多少進展嗎?」

「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福克斯將一條腿放在另一條腿上說:「順便問一下,您說的是您的生意——我知道您製造婦女服裝,您也製造紡織品嗎?我這兒有一張從波弗爾特夫人那兒得來的字條,如果您想看的話,請合作。」

「那太好了。」卡奇把它抖開並說,「我希望你不要象警察一樣讓人討厭。他們已經追問過我的僕人關於我曾邀請過的客人的情況了。」他微笑著,「是的,我自己生產一些紡織品,那意味著不好的兆頭嗎?」他的眼睛裡帶著一種逗趣的神色。

「我不想說是不好的兆頭。你們自己染色嗎?」

「當然。」

「苯胺染色?」

「當然,大家都這樣干。」卡奇的額頭露出了一道皺紋,「我想,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可我不明白。如果你現在正想把問題引到硝基苯胺上來,我們可有成加侖的硝基苯胺呢。它聞起來是很象氫氰酸。但放進帕里·丹哈姆的威士忌酒里的,畢竟是氫氰酸,而不是硝基苯胺。對吧?」

「當然,我告訴過你,我只是調查。你是否恰好知道硝基苯胺濺落在人身上,即使是濺在他衣服上,也能將他致死?」

「我不是『恰好』知道,而是的確知道。每個使用苯胺染料的人都知道。」卡奇皺著眉頭,「那究竟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可能沒有什麼是重要的,這不過是一個愛管閑事的偵探問起一些神秘的問題,那對於你自然是有點不可思議……」

「這很自然。」卡奇仍皺著眉頭,起身走到桌子邊說:「說到難以理解,這兒還有另一個東西。」他拿起花瓶說:「看!」

福克斯毫無興趣地看了一眼,然後說:「這很漂亮。它怎麼了?」

「漂亮嗎?」卡奇凝視著他,用指尖在花瓶口撫摸著說,「但我敢斷定,聰明人才能認為花瓶漂亮。你還記得在波弗爾特夫人家的那天嗎?談論到花瓶,一個萬曆年間的長方形花瓶,已從亨利所收集的花瓶中被偷走了。這就是那隻花瓶!」

「當真?」福克斯獃獃地看著它說,「那挺有趣,你在什麼地方得到的?」

卡奇輕輕地將花瓶放回桌上,咕噥著說:「太神秘了!今天早上,它被當作一個郵包送到這裡,正好我準備去辦公室,這就是你為什麼看見我沒去上班的原因。自從我在波弗爾特那裡見過它以後,我一直想著這花瓶,你可以想像——當威廉姆斯把它帶來給我看的時候——他已經打開這包裹——」

福克斯點著頭:「是的,我可以想像到,尤其是看到這古怪的東西,你準備拿它怎麼辦?」

「還給物主,真見鬼!正好在你來之前我打了個電話給他,我正準備把它帶去。如果我把它在這兒放二十四小時,那種誘惑——你不會懂得的,你還說它『漂亮』。」

「我表示歉意。」福克斯溫和地說,並以同樣的口氣補充道:「這郵包的話題顯得有點兒單調乏味。既然你說它是一件工藝品,我猜想,你不知道是誰寄來的。」

「是的!」

「上面有地址嗎?」

「當然有,這是我的住所。」卡奇指著牆邊椅子上的那件東西,那是一些棕色的包裝紙,「花瓶就是裝在那裡頭送來的。」

「我可以看一下嗎?」福克斯走到椅子那兒,他發現用不著鋪開那包裝紙查地址。因為它已摺疊得很整齊,在中間有一個印刷的小標籤,正象郵戳一樣。他拾起仔細檢查起來,他看出那不是印上去的,而是精緻地刻上去的,有卡奇的名字和地址。他轉過身,從他揚起的眉毛看去,他已起了疑心。

卡奇點點頭說:「這傢伙很鬼,是嗎?」他溫和有趣地說,「那是從我的私人信件的信封上剪下的一個角,用漿糊粘貼上去的。但這沒多大用,我對寄信很隨便,僅上個星期,我就寄出了一千封邀請信,邀請人們來參觀一個青年畫家福蘭克·米奇的展覽。我對這很感興趣。」他看了一下表說,「中午我必須到辦公室去。我真想看到當我把這件東西交還給他時他的表情。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神秘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同我一起乘車去他那兒呢?除非你更想呆在這兒,盤問我的僕人,弄到一些警察還沒問出的情況。」

這是開玩笑,是挑戰,或者只不過是出於一個有教養的人對於不應有的騷擾的一種禮貌文雅的應付?福克斯分不清楚,但不管怎麼說女僕一直為他保持沉默,這一點很令人懷疑。他接受了陪同卡奇去住宅區的建議。

在乘車的二十分鐘時間裡,卡奇沒再披露什麼新情況,他沒再補充有關他對警察和地區律師講了些什麼等情況。他認為帕里·丹哈姆是個很自負,輕率浮躁的人,讓他對波弗爾特夫人表示了同情,並且他說如果對此事能夠有所幫助的話,他願意承受由此而帶來的麻煩。他想知道究竟為什麼福克斯要問起硝基苯胺,還想知道是誰送來的花瓶,為什麼要送給他;他說事實上,他想問的很多,而能夠回答的卻很少。

在波弗爾特家他讓這夫妻倆都感到如願以償。在進行了一陣簡短而相當做作的寒暄之後,他突然拿出了那隻花瓶。波弗爾特迷茫而又不敢相信地盯著花瓶,看了五秒鐘,然後高興得把嘴都咧得挨著了兩隻耳朵。波弗爾特夫人的眼瞼比以前更紅腫,臉色更灰白,肩膀不再那樣挺直。她向卡奇投去懷疑而灼熱的目光,又轉頭看了看福克斯,目光雖然不象對卡奇那樣懷疑,卻也同樣的灼熱。

「這是那個萬曆花瓶,對嗎?」卡奇問道。

波弗爾特咯咯笑著,欣喜若狂地表示肯定。

卡奇向波弗爾特夫人微微一躬身說:「我很榮幸能夠親自把它送來,而現在我得趕到辦公室去了,福克斯先生會向你解釋這一切的。」

他又躬了躬身子,便走了出去。波弗爾特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細心地、愛撫地檢查著他的奇蹟般被送還的心愛之物。雖然他可能聽見了福克斯關於花瓶回歸的敘述,他還是無休無止地檢查著花瓶。波弗爾特夫人把兩耳兩眼都用來關注著福克斯的敘述。待他說完,她便直截了當地問:

「那麼,您對這事怎麼看?」

福克斯聳聳肩,把他的兩個手掌往上一翻。

「算了吧,」她厭倦地說,「毫無疑問,是黑絲那妖精拿走了它,卡奇又從她那裡拿來寄給了他自己,要麼就是他先把它放在一個地方,後來感到害怕了……」她無力地揮動了一下手,「現在沒關係了。」她指著在她丈夫手裡的花瓶說,「我現在恨那件事,我恨這兒的一切,我恨一切,我恨生活。」

波弗爾特急忙將花瓶放下,把他的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好了,愛里安,」他溫柔地勸道,「你很清楚這樣不好……」

福克斯站起來,說他有必要的話會同他們聯繫的,說完起身走了。

事情象噩夢一樣的混亂和毫無意義。眼下沒有任何線索。象丹哈姆公寓里的硬幣目錄,或者丹哈姆那天把小提琴拿出的事,又看不出與案情有什麼聯繫。那是為什麼?就算他知道凡力水在那兒,他肯定也不會將它刮掉,或者去拿那該死的花瓶;這些與丹哈姆的死有聯繫嗎?如果有聯繫,又是怎麼樣的聯繫?本來可以假設波弗爾特夫人的懷疑是正確的,也就是說花瓶的失竊有可能是那位神奇而不可想像的海貝的另一功績,但假若是那樣,那麼以上帝的名義它又是怎樣被放進迪格的壁櫥里的呢?……

他突然轉身走進一家雪茄煙店,找到電話間,打電話給迪格的工作室。等了一下,他聽到了迪格那特有的男低音。

「是迪格嗎?我是福克斯。」

「哦,喂,你好嗎?」

「很好,你來和我一起吃中午飯好嗎?」

「啊——很抱歉,——我已經有個約會了。」

「那麼晚一點,五點鐘,你說什麼時候都行,只是喝一杯;或者同我一起吃晚飯,好嗎?」

「你是不是有事?」

「我想跟你談談。」

「關於——那件事嗎?」

「是的,是那件事,但還有另一件事。」

「不行。」迪格簡短地回答,「我不想談那件事,不管是什麼時候,那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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