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01

「我不想把這稱之為有價的交易。」戴蒙監察長用一種極度厭倦的聲調說,「看來這是我一生中所見過的最他媽的纏不清的事。」

他坐在那張大桌子的一個頂頭處,右邊是福克斯,左邊是正皺緊眉頭專註地看著記錄本的凱什偵探。他們在那兒呆了將近一小時了,中間有幾次中斷——其中有一個從化驗室來的電話說,從轎車頂篷上找到的裝有威士忌的藥瓶里,發現含有高濃度的氰化鉀;一個助理化驗員來的電話也報告說發現了氰化物——不過多數時候還是福克斯談的。所有福克斯看到和聽到的都被記在了凱什的本子上,連裝著他從小提琴上刮下的少量凝固的凡力水的信封都拿給了監察長。

福克斯站起來伸了伸腿,又坐下,然後說:「也許是纏不清,可你還是得做這個交易,象這樣的報告有人出好價錢的。」

戴蒙點點頭,但並無誠意。「有一件事你一直沒說起過,這些你是從哪兒弄到的?」

「我並沒有弄到什麼東西,那不是我份內的事兒。」福克斯對著那雙鬱悶的眼睛和拳擊手一樣的下巴笑笑,「事實上,你可以刪去我。我沒提供一件東西,那些都沒什麼證據。當然我可以做一些推理,象斯卡福爾那樣稱之為……」

「好!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就是不喜歡去工作究竟是為什麼?打個比方,你說說怎麼個推理法兒?」

「推理比報告要高明得多。」

「我想你說過你沒弄到什麼,那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坦率地說,監察長,對這事你完全用不著客氣,包括那個兇手——儘管不是法律證實了的,可仍然是兇手——殺害簡·吐沙爾的兇手。別忘記這一點,因為這是你的難題之一。我曾試圖較量一下,可他從我的眼皮底下溜掉了,真是太陰險太狡猾了。用往小提琴里倒凡力水的方法殺人!你能分析出那個腦袋裡的所想所思嗎?但願你能。你也必須如此。假若你真想抓住殺害帕里·丹哈姆的兇手的話。」

「你認為這兩個案子有關聯。你認為丹哈姆知道有關小提琴里的凡力水的一些內情;你放走的他,當他認為你已經走了的時候,你說你又看見了他在擺弄小提琴,而且你認為這就是丹哈姆為什麼被害的原因。」戴蒙哼了哼,「你可能是對的。但如果你想藉此推理抬高市價的話——」

「噢,這可不是吹牛的,」福克斯爭辯道。「不過這裡有個精彩的小破綻。」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備忘錄並抽出鋼筆。「你看這兒!」其它人紛紛圍上前來。上面有他畫的兩個符號:卍卐

「果真是一個破綻,」戴蒙揶揄道,「你覺得你能看出點什麼名堂嗎,凱什?」

福克斯不理會他,問道:「讓我拿吐沙爾小姐的那個東西給你。」他從戴蒙手中拿過那個信封,抽出信箋,放在桌上的備忘錄旁邊,「你看,我畫的兩個符號哪個跟納粹寄來的紙條上的那個一樣?當然,你們看得出不同的那個。」

「當然,左邊的那個相似。」

「對了,這是慣常的畫法,中國人歷來把它作為吉祥的象徵。但當希特勒將它作為納粹黨徽時,弄錯了或者說是故意調了個方向——歸根到底,納粹的黨徽是右邊的樣子,任何納粹分子都絕不會把它畫成左邊的樣子。所以,這東西並不是一個納粹寄給吐沙爾小姐的,而是個冒牌貨。」

「娘的,」凱什輕聲說,「我可以看看嗎?」

福克斯從備忘錄上撕下那張紙遞給他,又將信裝回信封,還給了戴蒙。「這個,」他說,「會幫上點小忙,至少你不必浪費時間把這兩個符號的某個和東德或是西德聯繫起來了。我只希望這不是那隻狡猾的黃鼠狼出的唯一紕漏,如果那樣,你更用不著客氣了。」

戴蒙瞥了他一眼:「你聽說我讓下屬派二十個人去調查,尤其注意納粹活動的部署了。」

「是的,」福克斯承認道,「它讓我忌妒,真是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

「你還發現了什麼更精彩的小破綻嗎?」

「嗯……」福克斯若有所思地,「最好讓他們分開,各呆一邊。自然會像通常那樣發現一大堆謊言,可依我之見你不會從莫布雷小姐那裡撈到什麼。她在突如其來的事件面前可能會撒謊——自然,什麼人都會這樣——然而我懷疑她是否有什麼可撒謊的,況且我相信她所說發現粘有毒藥紙團的事是真的。迪格·佐里拉是我的好朋友,這雖不足以使你確信不是他毒死了丹哈姆,卻可以使我確信——至少在另有消息以前。我想除波弗爾特夫人而外,你可以把其他人都留下,可即便如此能否有收穫,也不能打保票。」

「我會為自己多準備幾手的。我剛才的意思是指破綻。」

福克斯搖搖頭。「手提包是空的。如果我打算插手此案,幸好我沒這打算,謝謝,謝謝。那我就必須從零開始。」他收回鋼筆和備忘錄,放進衣袋,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你打算去哪兒?」

「要看情況,如果你給我放行,我就回家。如果不行,我想我就不得不參加——」

監察長懷疑地哼著鼻子說:「肯定你想回家。那麼這事就懸在這兒嘍?我若不了解你也就罷了,可我太了解你了。如果我把你和那群人放在一塊——不,你就呆在這兒,坐下,凱什旁邊。」

福克斯對他笑笑:「我可沒打算和你訂什麼合同喲!萬一我只是偶然想到點破綻呢。」

「我也沒這打算。」戴蒙轉身對坐在門邊的一個穿制服的人說,「叫波弗爾特夫人到這兒來。」

02

波弗爾特夫人走進藏書室的時間是七點差幾分,而到最後一個人離開,已過了午夜,這時侍從把夜點送上來了。侍從出去後門一關上,戴蒙監察長用一連串最解恨的、又臟又惡毒的話抱怨了一頓。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用惱怒而抵觸的眼神盯著凱什面前的、上面畫得密密麻麻、亂七八糟的那兩個記事本。

「不管怎樣,」福克斯嘆了口氣,「這火雞三明治倒是不錯。」

「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戴蒙吼起來,「毒死了那傢伙。」

確實沒有更多能表明這六個小時辛苦的成果的了。可這離他們想要的相差太遠了。沒有一個人能提供絲毫有關誰要殺害帕里·丹哈姆的線索,許多人拒絕承認不喜歡他。現在已明確,毒藥放進威士忌里的時間不是他們返回藏書室,而是在他們預備在黃屋子集中的時候,要把哪個人從表上排除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沒人承認曾看見過其他人的可疑行為——比如拿著波爾本酒瓶,或是長時間逗留在酒櫃前,或是搬弄是非,或是心緒不定等,簡而言之,如果有誰曾看見什麼可能導致受指控的微小事情,那他也沒有揭發出來。即使是戈爾達也承認,當多拉把紙團丟進碗里時,並沒有偷偷摸摸或是小心翼翼,她只是公開地走過去,站在那裡丟進去罷了。

03

三個人——卡奇、多拉和亨利·波弗爾特——都確信無疑:帕里在他們離開黃屋子去藏書室前滴酒未沾。而且關於威士忌何時被下毒的難題也水落石出。至於是否是在黃屋子裡放的,尚不能肯定。但十之八九是在那兒放的。傭人們說,那瓶波爾本酒一直是和其它酒一起存放在貯藏室里一個沒鎖的柜子里,斯卡福爾說他在那兒把所有的酒裝進酒櫃,便直接推到黃屋子來了。最後一個人從開過的波爾本酒里倒酒的時間問題,沒人確切地知道。

這位如果說知道而且承認那至少通常要作線索缺口的行動的人,很顯然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怪傢伙。輪到海貝來到藏書室時,所有從窗子往外扔酒瓶的記憶都從她腦袋裡消逝了,這就是她所說的話。她那難挨的時刻,以戴蒙默不作聲,只是死盯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而告終。福克斯好心地出來解了圍,並叫警察把她帶了出去。

警察局地方官來呆了一個小時就走了。地方律師九點左右到的,午夜走的。從化驗室和停屍房送來了更詳細的報告材料;卡基警官同他的特遣小分隊結束工作走了;新聞界一張張呱呱沒完的嘴也象被抽了骨頭似地閉上了。幾個人帶上送來的51號街帕里私人公寓的鑰匙,去檢查他的所有可能有所啟示的文件和行李。曾調查過吐沙爾之死的那位警長,由於被訪不得已從床上爬起來,來到地方律師的辦公室。

凌晨12:40,這場詢問最能肯定的就是從戴蒙監察長那副疲倦的喉嚨里吼出的那句話:「就是這些人中的其中一個毒死了那傢伙。」

福克斯甩開椅子急忙跳到陰影處。「好吧,」他聲稱道,「如果你仍然認為我最好別回家,那我就試試。事實上,為你們我準備模仿成一個憤怒已極的公民形象,你想仔細見識一下嗎?」

戴蒙搖搖頭,用手指揉揉眼睛,眨眨眼睛重新盯了一眼那隻香碗,站了起來。「好吧,」他厭惡地說,「帶上你的記錄本,凱什,我猜這上面沒別的我們想要的東西了。」他先打開門,對一個穿制服的人說:「帶我去看看他們在哪兒。」

福克斯跟著他們,走下走廊穿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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