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戈爾達·吐沙爾的椅子被撞翻在身後,她試圖加快腳步,但她感到難以達到目的,迪格·佐里拉有力的雙手拉住了她。在一片喧鬧聲中,帕里·丹哈姆的嗓門壓過了大家,他怒目圓睜,隔著桌子對多拉吼道:「看上帝的份上,你瘋了嗎?」

「不,我沒瘋,」多拉說,她看著他的母親而不是他,聲音哽咽卻不失堅決,「我不知道會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但是我弄的,我必須承擔責任。當小提琴失蹤的時候我想也許會有轉機——但顯然現在沒有——」

「等一下,莫布雷小姐。」特卡姆·福克斯坐到她的左邊,對著她的側面說,「你是說你向吐沙爾開的槍?」

她轉過頭來:「我什麼?——」

「開了槍,扣動扳機。」

「為什麼——我怎麼可能呢?他開的,簡開的槍。」

「那麼,」波弗爾特夫人不耐煩地問,「你說的是什麼呢?」

「我是說,」多拉重新面向她,「我認為我殺了簡。如果我情緒飽滿地演奏——我沒能儘力。可是上帝知道我沒有讓他死的意思——我甚至沒有傷害他的意思——雖然以前曾有過——那時我認為是他殺害了我父親——」

「娼婦!」戈爾達在福克斯和迪格的面前啐了一口,「只有你才說得出如此下流的謊話——」

「戈爾達!」波弗爾特夫人沒有撒潑,然而聲音卻充滿了威嚴,「該適可而止了!你最好檢點些,否則要被趕走的,這裡的任何人都會樂意把你扔出去,如果你再搗蛋的話。不知羞恥!」

迪格問道:「我可以?——」

「不,讓她坐回椅子——現在,多拉?」

「我不怪她,」多拉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並不是因為我是娼婦,也不是因為我在撒謊。我從沒對誰說過我認為簡殺了我父親,但有段時間我的確是那樣認為的。我是——你們有人知道我是多麼的愛我的父親——但我卻從未愛過簡,雖然他認為是那樣。我想我必須用我所能及的辦法報復他。」

她又吸了一口氣:「我知道,這僅僅是想一下都是卑劣的,但我的父親那樣死去——你說過,波弗爾特夫人,我的魂都飛了一半。我想我要重新與簡合作,同他一起參加大型音樂會,然後破壞他的演奏——當然除了簡不能讓別人知道。我能完成計畫。我想我能,但在同他合了幾次樂後,我意識到我不行了——我的意思是,我沒能力使自己那樣做——而且,我不敢肯定自己關於父親之死的猜測,我想我的頭腦在試圖重新恢複正常了。」

迪格對她瓮聲瓮氣地說:「你想的可不是一個好主意啊,我的小多拉。」

「我知道,迪格。但是我很快就擺脫出來了,而且,我想我已經——不,我肯定是擺脫了。然後就到了那天晚上,不用說他拉第一弓,我就知道出毛病了。我唯恐是我那該死的計畫下意識地佔了上風,而我卻不知道,我想叫他停下來並離開,去干點別的事,什麼事都行,但我沒能。我不得不繼續下去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做了。我從沒有那麼吃力過——相信我!噢,難道你們不相信我嗎?我從沒那麼吃力過——我的手指就象父親那樣僵硬,因此全都亂套了——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派胡言!」費里克斯·伯克生硬地喊起來,「全是胡話。鋼琴方面根本就沒什麼錯,迪格,你同意嗎?」

「我沒有聽鋼琴,但如果真有大錯我想我會發現的。」

「有錯的,」多拉可憐巴巴地堅持著,「的確出了錯的!這才使簡一時衝動,自殺了,不是嗎?你們聽見他的!我知道那一定是因為我,當我看見他——當他——當我看見——」

「夠了!」波弗爾特夫人提起精神說。福克斯吃驚地看看她,其他人則習慣了她這種慣常的不耐煩表情,只是看了看。她繼續道,「多拉,親愛的,你這種內疚的感覺是荒謬的。戈爾達,你的猜疑實是在嘩眾取寵,並且極端惡劣,你必須停止這種自作聰明的行為。我們還有嚴肅的討論要進行。」

她停下來,清了清嗓子:「正如我所說,警方意識到除了盜竊並沒有任何罪行發生,而且自從小提琴原封未動地送回後,他們也不再過問了,除非我們請他們那樣做。所以事情就都回到了我們身上,我們可以處理掉小提琴並放下這件事,或者——戈爾達,安靜點!——或者我們可以搞個調查,並試著回答迪格和基爾先生先前提的問題,不用說那也是我們大家心中的疑惑。我個人的看法是,不管調查的結果多麼顯而易見地令人不愉快,我們應該歸功於簡,歸功於我們自己,歸功於音樂,歸功於肇事者。」她的嘴唇繃緊了,「就個人來說,我歸功於那位寄包裹給我的不值一提的惡棍。」

卡奇皺著眉頭問:「由誰來調查呢?」

「由警方。」戈爾達·吐沙爾強硬地說。

多拉·莫布雷喘著氣:「噢,別!」然後用手捂住嘴巴。

「在我看來,」海貝·黑絲開口道,「那真讓人噁心——」

泰德里·基爾銳利的命令式的目光鎮住了她,可在其他人說話前她又說道,「但是,泰德里,我肯定卡奇先生會同意,因為他在昨天還說——你記得,多爾夫,當我問你為什麼沒人——」

「海貝!」這是泰德里·基爾。「我仍不要參與這事。」

「好吧,泰德里。」她莊重地同意了。

「我想,」卡奇緩和而鎮定自若,面頰微紅地向大家提議,「一切都取決於誰來負責調查。」

「我也這樣想,」波弗爾特夫人贊同道,「真幸運我們中間有人很合適——一個就在這裡面的提琴資助者——一個訓練有素的調查員。福克斯先生,你能答應嗎?」

「他!」戈爾達輕蔑地爆發了,「你們的人!」

波弗爾特夫人不理她,注視著福克斯勉強的面容。「當然,」她說,「我願意為此給你報酬,由我給。」

福克斯搖搖頭。「不用開任何賬單。」他環視了一圈,「如果在座的提琴主人們沒有異議——莫布雷小姐?」

多拉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

「你想要我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的——當然。」

「卡奇先生?」

「沒意見,一個高明的建議。我把你的聲望給忽略了——」

「我用我的收入作抵押。海貝小姐?」

「噢,好的!」她的聲音充滿了熱忱,那難以琢磨的雙眼在他的凝視下屈服了,「請吧!」

「好吧,我答應了。」福克斯轉向波弗爾特夫人,「當然,一切都很明白,我會將我所發現的任何事向諸位彙報的——我覺得,正如你今天邀請我們到這裡時所說的那樣,邀請吐沙爾小姐,伯克先生和迪格是合適的。當然,不包括你的兒子和丈夫。」

「謝謝!」帕里·丹哈姆用一種誇張的感激口吻說,「我還當你要把我們趕出去呢。我們幾時和如何開始?」

福克斯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到長桌的盡頭,站在波弗爾特夫人和秘書中間,把手放在盒子上。「我想,」他問道,「你們保存著寫著地址的包裝紙和繩子?」

波弗爾特夫人叫道:「威爾斯!」那位秘書再次掀開後面的帷幕,轉眼又出來了。他遞給福克斯一堆深棕色的包裝紙和一卷麻線。福克斯把麻線揣進口袋說:

「是今天早上寄來的嗎?」

威爾斯點點頭:「九點鐘左右。」

「誰打開包裹的?」

「是我,所有的包裹都是我打開的。當我看見裡面的東西時立即向波弗爾特夫人彙報了。我們當然不是專家,但我們都認為是斯特雷蒂瓦爾斯琴。她吩咐我把它鎖在柜子里,然後給警察局打了電話。」

「他們派了一個人來查指紋,但什麼也沒發現。」

「正是那樣。他說哪兒都沒有指紋,除了露在外面的包裝紙上,而那也只是波弗爾特夫人和我的。」

「好吧,就這樣。」福克斯拿走盒子放到手臂里,「現在,是否有一間屋子能讓我拿著它呆一會兒,作一下檢查?」

「你留在這兒檢查吧。」波弗爾特夫人站起來,「我想你也許願意來杯雞尾酒?我得來一杯。」她走過去,「戈爾達,我想同你談一談。亨利,請——亨利!黑絲小姐可以單獨獃獃。請告訴斯德文斯……」

他們從椅子上站起,一同離去。

福克斯自己留下來,著手進行檢查。他不浪費自己的任何器官,搜尋著一切跡象,這種調查顯然是受歡迎的。從他的態度看來,這裡面疑團很多,至少他的腦筋有一半得忙於其它的一些事。但他並沒有敷衍了事,而是非常細緻地檢查著小提琴;那捆麻線、盒子的各個側面;然後有條理地挨個移動那曾用來作包裝的紙張。顯然,沒有什麼新發現,因為他的眼睛沒能有所獲地閃動。但當他攤開包裝紙,盯著那些用墨水寫的地址時,那眼睛忽然興奮地忽閃起來:

紐約市

公園路3070

愛里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