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奧秘2:地下神明- 53

苦澀的回憶

「對不起,小姐。」

有人在和她說話。

蕾蒂西婭·威爾斯睜開眼睛,可終點站還沒到。原來是坐在她身邊的女人在和她說話。

「對不起,小姐。剛才我的毛線針戳到您了。」

「噢,沒關係。」蕾蒂西婭鬆了一口氣。

那婦女正在織一件玫瑰紅色的小毛衣。為了把她正在織的東西攤開來,她佔了很大一個位置。

蕾蒂西婭看著她飛快運動的手指,毛線針發出叮叮噹噹清脆的撞擊聲,一個個漂亮的花樣就這樣被織了出來,是那麼的流暢。

她織的衣服好像是給嬰兒穿的,是哪個可憐的孩子,剛出生就要被囚禁在這用毛線編成的枷鎖里?蕾蒂西婭不禁這樣想。

彷彿是聽見了她的問題,那婦女咧了咧嘴,露出一顆閃閃發光的假牙:「這是給我將要出生的兒子的。」她懷著自豪的口氣說道。

就在同時,蕾蒂西婭瞥到了一塊標語牌,上面寫道:

「我們的國家需要孩子。控制出生率下降!」

她感到有一點辛酸。生孩子!這是老天給所有物種下的一道最原始的命令:繁衍,擴張。你覺得現在的日子很無聊?那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吧!先要保證數量,有了數量,質量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每一個孕婦都是在不知不覺中聽從了所有的國家,所有的政權都極力宣揚的一種觀念:增強人類對這個星球的控制力。

蕾蒂西婭突然產生了一股衝動,想要扳住眼前這位母親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對她說:「不,別再生孩子了!控制一下自己吧,有上那麼一點點的羞恥心,該死的!做一些節育措施,讓你的男朋友每次都用避孕套。同時也勸動你周圍的朋友,讓他們也理智些吧。人類總是要製造出100個次品,才能得到一個合格的、優秀的孩子。這個代價太大了。那些次品們掌握了權利,瞧,這就是他們造成的後果。如果你的母親當初能嚴肅地考慮這個問題,那今天的你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痛苦了。但你千萬別將你父母犯下的錯誤又報復到你孩子身上,別把他們生下來。停止相愛吧,你們可以交配,但千萬不要繁育後代了。」

她知道自己這樣有點憤世嫉俗。不知怎麼的,她感到有一點苦澀。但這並沒有什麼不好。

蕾蒂西婭重又恢複了平靜,對正忙著編織的婦女笑了笑。

對面的這張臉,閃耀著快要做母親的幸福的光輝,這使她又想起了她自己的母親:林咪,雖然她竭力不讓自己這樣做。

林咪·威爾斯得的是不治之症白血病,也就是血癌。她是一位慈祥的母親,每當小蕾蒂西婭問她醫生都說了些什麼的時候,她從不正面回答,只是不斷的重複著:「別擔心,我會好起來的。醫生們都這樣認為。再說,現在的藥物也比以前的先進多了。」但盥洗室的水池裡總能發現道道血跡;裝鎮痛劑的藥瓶也空得特別快。醫生開的每一帖葯,林咪都吃了。但她的痛苦卻絲毫沒有減輕。

一天,救護車來了!將媽媽送進了醫院。

「別愁眉苦臉的,那兒有能治好我的病所需要的全部儀器,還有專家。好好看家,我不在的時候,要乖,每天晚上你可以到醫院來看我。」

林咪說得有道理,醫院裡應有盡有。她的命就這樣被保了下來,但那也只是苟延殘喘。她曾自殺過3次,但都被救活了。她掙扎著,於是醫生就用寬寬的繃帶將她綁在床上,並給她注射了嗎啡。當蕾蒂西婭去醫院看她的時候,她發現媽媽的手臂上布滿了因為輸液和注射而引起的腫塊。

才短短的1個月,林咪·威爾斯就彷彿老了十幾歲,變成了一個乾癟的老太婆。醫生向她保證能救活她的媽媽,但林眯·威爾斯自己已經不想活了。

她握著女兒的手,輕聲地說:「我想……死。」但當時她只有14歲,她又怎麼可能明白母親的這個請求呢?無論如何,法律是不允許病人自生自滅的。尤其是當這位病人還付得起每天1000法郎的特護費和住院費。

自從妻子住了院以後,埃德蒙·威爾斯也很快地變得蒼老了。林咪求了他好幾次,讓他幫助她度過難關,也就是幫她死,但都遭到了拒絕。直到有一天,看著妻子精疲力竭的樣子,他屈服了。他教她如何放慢呼吸和心跳的節奏。

他父親使用的是一種催眠術。當然誰都沒有親身體驗過,但蕾蒂西婭知道爸爸是如何幫助她母親進入夢鄉的。

「你很平靜,非常的平靜。你的呼吸就像潮水一樣,往前,往後。非常的柔和,前,後。你的呼吸就是一片大海,想要變成平靜的湖泊。前,後。每一次呼吸都比前次來得慢,來得深。每一次的吸氣都為你帶來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甜美。你再也感覺不到你的身體了!你感覺不到你的腳,你的手,你的胸膛,你的頭。你就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沒有任何的感覺,隨風而逝。」

林咪飛了起來。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安詳的笑容。她死了!但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急救醫生趕來了!他們想要緊緊抓住林咪那已經飛向天堂的靈魂。但這就像是一隻鼬鼠想要阻止鷺鳥的起飛,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這一回,林眯終於取得了勝利。

從此以後蕾蒂西婭就有了一個永遠也攻克不了的難題:癌症。一個念頭始終困擾著她:她恨所有的醫生和所有能決定人類命運的人。她確信,之所以沒有人能戰勝癌症,那是因為沒有人真正想要找到治癒它的辦法。

為了更好地解開那個謎團,她都成了癌症專家了。她想證明,癌症並不是不可戰勝的。那些無能的醫生原本是可以救活她的母親的,而不是加深她的痛苦。但她失敗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對醫生的憎恨和對謎語的熱衷。

但是對新聞工作的熱愛多少緩和了她心中的怨恨。藉助於她的筆,她可以揭發所有的不公正的現象;激勵大眾;攻擊那些虛偽的人。但沒多久,她就意識到在所有虛偽的人當中,最首當其衝的就是她的那些同事們。言辭上慷慨激昂,行動上卻卑微的可憐。在他們的文章里,處處顯現著打抱不平的影子,但背地裡卻可以為了漲薪水而干出各種無恥的勾當。比起傳媒界來,醫學界的好人要多得多。

在新聞界,她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以報道犯罪學謎案而著名。現在,她的同事們都離她遠遠的,就等著看她出洋相。所以對她來說,是不允許有任何失誤的。

為了取得再一次的勝利,她緊緊盯住了索爾塔、諾加爾案。至於那個梅里埃斯警長嗎,就算他倒霉吧。

終點站到了。她下了車。

「再見,小姐。」那結毛衣的婦女對她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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