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遺言之謎 第三節

伴隨著自己腳步,中井心裡默念著:「山田一郎,山田一郎。」叫這個名字的人雖說到處都有,卻唯獨在他的熟人里沒有。

或許是假名吧,中井心想。據說取假名的時候,往往取那些和自己的真名實姓具有某種關係的名字,要不就取一些最簡單最容易稱呼的名字,山田一郎這個假名的來源是不是屬於後者呢?如果山田一郎是他的真名實姓,那麼當大河靜子把他介紹給老太太的時候,滿可以講成「擔保人山田先生」,正是由於山田不是他的真名實姓,大河靜子見面的一瞬間又忘記了這個假名,所以才介紹成「部長」了。

中井推測:稱呼「部長先生」,也許此人就是部長,由於平時稱呼習慣了,見面時便脫口而出。

那麼,大河靜子平素習慣稱呼部長的人究竟是誰呢?正如老人誤解的那樣,從年齡上分析,此人不可能是工會裡的部長,因為工會裡的部長沒有五十來歲的,這些部長也從未被大河靜子那樣稱呼過。

因此,值得考慮的應該是公司機關的專職部長,因為機關的專職部長几乎都是五十左右。總務部長、人事部長、製造部長、供銷部長、宣傳部長……中井把每個部長的形象和名字在自己腦海里過了一遍,這個部長是他們之中哪一位呢?當然,他們之中沒有山田一郎這個人。

想到這,中井象發現了什麼重大線索似的突然停住了腳步,然而,這個重大線索在他意識里即將出現的時候,卻又消失了。

中井為了使自己情緒穩定下來,點了一支香煙。

這些事彷彿都與那份租房合同有關,合同書、署名……山田一郎這個假名,這一線索打消了中井的緊張心情。

關鍵是那個假名,應該考慮,此人為什麼用假名呢?所謂公寓的租房合同,一般都是走走形式而已,由於不可能在某個地方公布,即使寫真名實姓也無關大局,而且,委託別人當擔保人這類事情在日常生活中又司空見慣,對於這類日常瑣事,這位「部長」也沒敢用真名實姓,難道能說他這樣做是無意的嗎?如果寫了真名實姓,那將會導致什麼結果呢?明白了!中井斷然認為:假設此人真名是A,而合問上的擔保人又寫了A,那麼中井就要按照這個名字去走訪A,並且還會就A和大河靜子的關係提出各種問題,可能由於A不希望造成這樣的結果,才編造了一個假名。由此可以推測,A把大河靜子安排在「水友庄」住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她的死期。

這時候,中井的思路又回到大河的遺書上來。

那不是一封遺書,內容純屬憑空捏造,由於斷定大河自殺的唯一根據就是那封遺書。因此可以推測,大河的自殺是值得懷疑的。

中井興奮地加決了腳步,他想:那封遺書說不定是受A的指使寫的。A以甜言蜜語哄騙她寫一段文字,而她本人並不知道這段文字就是自己的遺書。

這樣考慮是不是有點過頭?好象一步跨跌了好兒個階段,因為大河靜子是了解中井的,即便A指使大河靜子與「我上了中井純夫的當」,大河靜子肯定要問明A的用意和目的,A對此能否作出合理解釋呢?尤其當A指使她寫「失去了生活的信心」的時候,她不可能沒有疑問,她自然會感到恐懼並拒絕其要求。

中井的思路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那就是A究竟是什麼人?這個問題僅憑大腦想像是漫無邊際的,巴安化妝品公司下有八名部長,無論哪個部長同大河靜子來往都不足為怪,男女朋友嘛,哪怕只有一點起因,也很容易結合起來,尤其她是個寡婦,已經結過婚……。

快到五點了,中井給工會掛了個電話,他要把調查情況告訴木場,也想從木場那裡得到有關調查情況。

他打電話的時候,捂住鼻子,盡量改變音調,因為他怕接電話的不是木場,而是其他人。木場對他解除了懷疑,其它幹部和執行委員卻一直把他當成「叛徒」,一個「叛徒」給木場打來電話,恐怕對木場的處境不利,中井擔心的正是這個。

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接電話的正是木場本人。

「啊,是你,正好,我正要和你聯繫,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木場在電話中滔滔不絕,他的語氣慳鏘有力。中井心想,他莫非得到了什麼好消息?

「我正在我的住處附近,不過,要和我聯繫什麼事呢?」

「能不能到這裡來一趟?」木場並沒有回答中井的問題,而是把自己的話搶先說了。

「這就去嗎?我今天已經整整跑了一天了。」中井這樣說決非出自怠慢,因為他確實累得筋疲力荊就在他喝醉酒的第二天,警察敲門喊醒了他,詢問了許多他根本不知道的問題;接著,那個自稱仁部倫子的女人又登門拜訪,兩個人又一同去了區政府;然後,他又去了公司……今天一天走的路比平時兩天都多,要是再跑到公司去……他實在不想去了,如果可能的話,最好用電話直接談完。

「不要噦嗦了,請你務必見一個人。」

「要我見一個人?那人是誰?」中井隨口這麼問了一句,但心裡已經暗暗作了回答,也許要我見那個仁部倫子。

當然,他這樣考慮並沒有什麼特殊根據,只是憑直觀感覺而已。

「來一趟吧!在白天約會的那家茶館怎麼樣?」

「白天約會的茶館有兩家,究竟是哪一家呢?」中井馬上要去茶館,他渴望再一次見到仁部倫子。

「還是不要去『倫德』了吧,因為她是在『倫德』失約的。」

「好,我這就去。」中井回答。

二十分鐘以後,中井推開了「魯本」的店門,他一進去就尋找紅黃色彩,卻沒有發現她的蹤影,他想;她可能不來了。

「喂,看什麼呢?在這裡。」

突然,旁邊的桌子有人打招呼,原來木場正在抬頭笑著對他講話。

中井大吃一驚,他隨即發現木場身邊坐著一個人。

與中井的願望恰恰相反,此人並非仁部倫子,而是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小夥子,他身穿一套褐色西裝,扎著一條鮮紅的領帶。

也許他參如工作不久,連西裝都是嶄新的,可是中井卻記不起他是誰。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河順一君,是大河靜子女士的弟弟,特地從沼津趕來的。」隨著木場的介紹,小夥子站起身來,對著中井行了個禮。

「啊,多謝,我是中井。」中井還了禮,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彷彿感到自已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難道小夥子會用奇怪的先驗觀看待自己嗎?他可能是接到警察通知後進京的,如果那樣,警察應該把遺書的事告訴他了。

肯定是他到工會要求見中井的。看樣子還得辯論一番啦……

想到這,中井感到一陣憂鬱,從昨天起,自己已開始參加辯論了。

「您的姐姐遭到了不幸。」

「是啊!……」大河順一的回答是暖昧的,他的語氣對中井似乎並無惡意。

「在警察署問過什麼了嗎?」

「啊,都對我講過了。」

「是嗎?不過,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中井打算來個先發制人。

其實,這種辯論式的開場白,連他自己也討厭。這樣一想,他反而不好意思說下去。

「啊,這件事算是結束了。」

木場從中攔住了他的話。

「結束了?為什麼?」

中井驚訝地問,轉而一想,自己方才這是怎麼了?由於從昨天起,中井一直成了謠言和誤解的受害者,方才的那段開場白也許出於陷入受害的意識之中而不能自拔的緣故。服務員過來了。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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