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欺軟怕硬

第十七世的西坑隱,只是一頭不入流的小鬼,而且先天不全,心智混沌、盲啞雙殘。不過,或許是上天眷顧,讓它的耳力大大異於常人。

這份耳力,與「天耳通」全無相似之處,後者是修鍊而成的,是高深法術,發動之下耳根延展萬里,只要是這個世界上的聲音,都能為它所聞;前者是天生異稟,它聽不了太遠,但卻有一樣:它能聽到「冥冥之聲」、「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十七世的西坑隱,降生之後耳邊就縈繞著輕輕禪唱,不知從何而來,更從未停歇過片刻……那時它是個痴兒,始終也不知道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麼,不過日日被梵音圍繞著,心裡說不出的開心、愉快。等它稍稍長大了些,就啟程出發,想要追尋梵音的「源頭」。

一個小小的傻子、瞎子、啞子,只為尋找耳中「天籟」,吃了不知多少苦頭,到最後它找到了西坑,小惡鬼開心不已,那梵唱就是從深淵中傳出的,當即想也不想,一頭就扎了下去……

西坑隱的第十七世,到此為止。它躍入深淵,很快被突然殺出的巨力攪碎,再入輪迴。

前生往事很快說完,西坑隱長長呼出了一口濁氣:「之後那些輪迴,我的本領始終有限,直到今生今世,連續幾次大機緣,讓我心智脫變,修行不斷提升,最終修成了五神變,由此也想起了那些往事……我已經試過不知多少次,即便我發動天耳通,也再沒法找到十七世時聽過的禪唱。」

十七世能聽到、天耳通卻無法捕捉的聲音,只應來自另一世界……深淵之中,傳來另域之音,而且還是永不停歇的禪音梵唱。

說到這裡,西坑隱舉目,穩穩望向了梁辛:「深淵之下,還有一個世界。那裡梵音永駐,連一個小傻子聽了都會心曠神怡,足見那裡更像我們這些修持之輩要找的極樂世界。我始終不捨得飛升而去,就是想先到那個世界去看一看現在你明白了?別人的仙界只能靠天劫接引,而我的神仙之域,說不定就在下面啊。」

自從恢複了「記憶」,夜叉就來到了西坑,隱士修行的同時,也開始試著探索深淵中隱藏的玄機,可惜,兩千年光陰虛耗,它啥也沒能探出來。

西坑隱不知道仙界真相,也不是不嚮往飛仙,但第十七世的記憶復甦之後,讓它對地窟深處隱藏的世界也充滿了渴望,它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自己最想去的世界,但飛升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而深淵雖然近在眼前,卻始終無法深入……這種糾纏,又何嘗不是一份煎熬。

所以在它得知,能夠在仙界與此間穿梭之後,才會欣喜若狂,這一來,即便飛仙了,以後也還有機會能夠探索西坑;而強大到出乎意料的梁辛的到來,對它來說更是一件大喜事,有這樣的「強人」相助,足能讓它試著下去探索一番。

其實,西坑隱說了半晌,也沒說出太有用的東西,一切猜測的基礎,都源於第十七世那個小小傻子的「感覺」,要是別人聽了,多半會笑它妄言亂語。

但梁辛卻眯起了眼睛,興奮時、認真時、心思轉動時,他就會犯這個從二哥那裡學來的臭毛病……他信西坑隱的話。

他聽不到西坑隱說的「禪唱」,但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地窟深處的濃稠黑暗中,藏匿著一份「玄機」,雖然他還不知道這道「玄機」究竟是什麼。

若真如西坑隱猜測的,地窟下還有一個嶄新乾坤,那這一整座「世界」就不是「二樓」,而是個三層樓閣……沉吟不久,梁辛站起身來,慣性地開始活動身體,同時對西坑隱說道:「說些有用的吧。」

西坑隱愕然:「能說的都說完,還有什麼有用的?」

「這就說完了?」小魔頭比著夜叉還更愕然:「你不是下去過,下面的禁制大概什麼樣子,威力如何之類的,說說這些事情。」

「哪個告訴你,我下去過?」西坑隱回答的理直氣壯,伸手向著深淵下一指:「剛才你也『看』到了,下去幾十塊石頭,無論石頭大小,都會有『對應』的殺劫,那些殺劫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好與石塊同歸於盡,絕不多『浪費』一份力氣,我要下去了,十成十也會有一道殺劫橫出,和我同歸於盡。你不知道,這兩千年里,也有些厲害傢伙想要下去探索,別的都還罷了,但是有一頭修成永住金剛如意法相的濕婆,它下去了都沒能再上來,何況是我。」

羅剎凸大感意外,不等主人開口,就忍不住問道:「那個濕婆比你還強?這個世界還有比你更兇猛的魔物?」

西坑隱如實回答:「論力氣,它不如我;論速度,它更差得遠……不過它有一點比我強,它的身體,比我結實得多。真要打起來,贏它再容易不過,但是想要殺它、毀了它的身體,我做不來。」

永住金剛,又名不壞尊王,是佛陀座下四大護法金剛之一,修成了他的如意法相,身體強壯舉世無匹,若非如此那個濕婆也未必敢下去冒險,可它還是死在了下面,西坑隱哪敢再妄動。

梁辛才不關心什麼濕婆,什麼發現,兩個惡鬼說話的功夫,他從旁邊笑了半天了:「西坑隱,照你所說,你花了兩千年的功夫,就光在大坑邊上亂轉了,從未下去過?」

「也不是絕對沒下去,不過我最深就到那些鳥兒的位置。」饒是西坑隱涵養了得,回答的時候也顯得挺尷尬:「嘿,就是知道深淵玄奧,所以才會生出敬畏之心,守著它越久,心中敬畏就越甚,越敬畏也就越不敢下去……」

梁辛笑而搖頭,打斷了它:「少羅嗦噠噠,我想下去探一探,你要不要一起?」說完,又笑著強調了句:「實話實說,下去之後會遇到什麼,能不能應付得來,我現在也沒把握。你要和我同去,可未必就一定能回來,好歹你也是快飛升的人了,自己琢磨清楚。」

話雖如此,但梁辛深入地窟的心思已定,沒什麼非去不可的原因,僅僅是好奇……只是好奇,就足夠了,「千辛萬苦」來了一趟惡魔世界,面對著一個「玄機」,他又哪捨得不去探一探?要真能忍住,他也就不是那個事事有趣的小魔頭了。

何況,梁辛現在甚至還巴不得下面能有個夠資格和自己打上一仗的魔王、魔羅。

不料一直對深淵充滿「渴望」、急得好像隨時都會往坑裡跳的西坑隱卻伸手攔住了他:「稍等,下去之前,還有兩件事情要做……你一件,我一件,把事情做完再下去,就算真回不來了,至少也沒了牽掛不是。」

說著,西坑隱伸手,指了指梁辛:「你要做的事情,異常簡單,動動嘴皮子就成了……仙界的情形,你總得給我說清楚。真要死在下面,又何談飛升。可哪個修持之人,能真的對仙界不憧憬?我也一樣,不過深淵裡的秘密,更讓我放不下罷了。」

正如它所說,只要是修鍊之士,就會在骨子裡烙上一份對仙界的憧憬,西坑隱也不例外。

西坑隱的心性不壞,梁辛對它的印象還算可以,也不想它一飛升過去,就和師兄打死打活。而更重要的是,西坑隱不像其他仙魔那樣對飛升充滿強烈渴望,它更在意麵前這座深淵中的秘密。由此,它也不會在得知仙界真相後,立刻發瘋發狂。所以梁辛本來就盤算著,把仙界的情形講給它聽。最好的結果莫過於:夜叉飛升,到了仙界之後和是師兄攀一攀交情,然後大家一起搭乘天舟返回這裡……皆大歡喜,何樂不為?

見梁辛點頭同意,西坑隱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繼續道:「說過你要做的,再說我。我要做的事情麻煩得很,要累斷雙腿,在一層世界各大勢力中跑上一圈,請諸家首領應承下『不再食人』之事。探索深淵,是我畢生所願,要靠你幫忙、相護才有機會得償所願,這次欠你的人情太大,不替你做些什麼,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為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命回來,所以西坑隱要在探索深淵之前,先去「落實」惡鬼各族戒掉人肉之事。

它的做派,讓梁辛好感大增,當即笑道:「好夜叉,有心了。我再另外答應你一件事,從今以後,就算再有惡鬼食人,只要不是夜叉所為,我就不會再找你族的麻煩。」

西坑隱卻搖了搖頭:「其實……無所謂的,修鍊到了現在,在我眼中,已經不分夜叉還是羅剎、惡鬼還是凡人了,都一樣得,不見得真有什麼區別。」說完,它把話鋒轉回:「我這就啟程,等跑完這一圈,你再來說仙界之事……要不要和我同行,路上還能賽一賽腳程?」一說到「比試」,夜叉又興奮起來。梁辛對這種比試全沒興趣,搖頭拒絕。西坑隱也不勉強,囑咐了句:「千萬等我回來,咱倆一起下去。」說完,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梁辛信了夜叉,所以不和它同行,而西坑隱也說到做到,奔波千萬里,惡鬼界的諸多勢力,一家一家去登門拜訪……它修成身如意通,千里之遙不過心念幾轉,可即便如此,要把偌大一個惡鬼世界都跑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直到一個月之後,它才返回西坑邊緣,梁辛守著約定,並未獨自去探險,耐著性子等它回來。

而出乎意料的是,西坑隱身上居然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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