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臭棋簍子

巨島之行,本就是梁辛生平辦得最最得意的一件事,當下也毫不隱瞞,坐在賈添對面,從登島煞時開始,一直到大蛇生吞呂淹,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足足用去了幾個時辰。

在梁辛講述經歷的時候,賈添並不插口,目光里始終飽含笑意,唯獨在聽到擊毀靈穴大眼,他的眼神有過一瞬猙獰,此事是他的心結所在……

所有的事情說完,賈添開口問道:「和尚帶著你從大眼裡返回地面,島上天象可有什麼異常?」

要不是賈添提起,梁辛幾乎都將此事忘記了,當時有一道「龍雲」橫插蒼穹,映在目光里著實有些驚人,曾一度讓梁辛覺得心驚肉跳,不過天象雖然古怪,對巨島倒沒有實質影響,既不曾打雷也沒有下雨,只是看著嚇人,僅此而已。

賈添點了點頭,將此事放在了一邊,又道:「你把陷在泥塘里的事情,再說一遍。」

為了假裝無力,所以抑制本能,苦苦堅持了二十餘天,最終得以突破,不僅身法大進,更驚人的是自那之後,梁辛的身體就再不受天道影響了。若非如此,他早就被呂淹的「自生自滅」擒殺,根本到不了大眼底部,哪還會有後面的連串事情。

到了現在,梁辛自己對這次突破也還糊塗得很,全然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乾爹早已辭世,師兄遠在仙界,有關「魔功」功法梁辛無人可問。

不過賈添洞悉天道,心思卓絕,或許還真能想通其中的道理,是以梁辛再說過有關泥塘的經歷,就勢問他:「這次突破你怎麼看?」

賈添搖了搖頭,開始皺眉沉思,過了半晌才再度抬頭,他的目光也恢複了清明,顯然想通了什麼,卻沒急著去解釋,而是反問梁辛:「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梁辛最煩賈添這份矯情勁,但畢竟功法、突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總得先有個「說法」才好:「泥潭裡,我是和本能斗,算起來是自己打自己,我打贏了自己,由此對身體的控制也更上層樓,可我想不通的是,怎麼會就此不受天道……」

不等他說完,賈添突然笑了起來:「和本能斗,就是自己打自己,這句話說得不錯。不過……在泥塘中,你打的那個只是自己么?不止吧。本能是什麼?而真正的關鍵是,本能,是從哪來的?」

梁辛先前也只想過,和本能斗就是和自己斗,卻從未想到「本能」二字究竟從何而來。

「百無一用」也好,五神變小羅剎也罷,都是領悟天道的絕頂高手,抬抬手就能抹殺千萬生靈,可殺人容易,想要修改本能卻難,即便他們強大如斯,也擋不住凡人害怕時會瑟瑟發抖、緊張時會言辭結巴……這就是本能,與生俱來,和本性相輔相成,不容改變也沒得改變。

若再向上追溯,本能也算是一種「天賦」,它是天道贈予,是天意使然。

賈添停頓了片刻,見梁辛大概想通,才又繼續道:「你的情形,其實不是克服本能,而是控制了它,本能本來是天意在你身上的體現,現在,你把它掌握在了自己手裡,明白了?」

梁辛還有些懵懂:「就是我控制了本能,就是打敗了天?」

賈添嚇了一跳,失聲笑道:「打敗了天?這四個字是不是也有點太大了?你充其量是從老天爺手裡,真正搶回了自己的身體。贏下本能之後,你就是你了,和老天再沒有一點關係,由此,你也再不受天道了。」

老魔頭創出的身法,是用本人的神智去協調本能的動作,以求本能和潛質發揮到極致。這個過程,在不知不覺里,就已經將不由人控制的「本能」,加入了人為的干預。

換個說法就是:魔功身法的修鍊,其實就是讓本人參與進來、是把只能由天道控制的「本能」,變成人和天道一起去控制。

「本能」就仿若一輛馬車,車夫是老天爺,但是修鍊魔功之後,梁辛也變成了車夫之一,開始老天爺合作,一起駕車。

而梁辛在泥潭中的突破,也可以看做,他在和老太爺搶奪車夫的位置,最後老天爺「一怒下車」,梁辛徹底掌控了馬車。

從此,梁辛就是「梁辛」了,他存於天地間,卻和天地再沒了一絲瓜葛。

若是歸於境界之說,在泥潭中的那一場「本能」之爭,其實是「天下人間」的突破,就連老魔頭將岸也未曾想到過。至於梁辛自己,更是懵懵懂懂。

賈添對著他合掌一揖:「恭喜梁磨刀,再度突破魔功,你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間。」

小魔頭苦笑,或許自己真的是突破了……不過現在看,最大的好處也只是從此不怕神仙相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了,可現在「浩劫東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重好處也沒了太大的用處。

賈添能明白梁辛的心思,猛地把笑容一斂,搖頭道:「絕不止於此,你的本領已經突飛猛進,只是你還不知道罷了。」

梁辛立刻來了精神:「還有什麼本領?」

賈添坐直了身體:「先說一個簡單的。」說著,他的神情略顯躊躇,似乎有些不知該怎麼措辭,尋思了片刻,突然捏起了一個手訣,七柄紫色長劍突兀現身,直刺梁辛。

梁辛的反應何其迅捷,何況他以前就被賈添偷襲過,心裡始終加著幾分警惕,低吼聲中身形暴退,避開飛劍奇襲後勢子又猛地一轉,飛撲強敵。

「來不及」、「想不到」都對賈添無效,不過梁辛還有一身霸道勁力,還有一道鬼魅身法……但是在距離賈添身前三丈時,梁辛怒吼一聲,又突然卸去力量,止住了衝擊的勢子。

賈添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老實和尚的光頭上,梁辛再有寸進,涵禪便性命不保。

和尚兩眼使勁向上翻,想去看賈添按在自己頭頂上的手,偏偏他的雙目倒長,一翻起來目光古怪到無以復加……

賈添的語氣還是那麼懶散,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搖頭道:「你這人,心腸太軟,要對付你太容易了。」

梁辛目露凶光:「你把和尚放了,咱倆正經拼一場,別總是偷襲。偷襲,你累我也累。」

「我不累。」賈添回答得挺實在,隨即又搖頭道:「放了和尚,你現在也不是我的對手。」

小魔頭冷曬,可還不等他說什麼,賈添就搶先開口:「剛才我喚出的,一共八支神劍,不是七支,不信的話,你問和尚。」

和尚也是神仙相,眼力不錯,而他先前所處的角度又好,有些費力地對著梁辛點點頭:「好、好像是看到一支劍在你背後一閃……太快,沒看太清楚。」

涵禪是絕不會騙自己的,梁辛暗中吃驚,若真如他所言,面前七劍、背後一劍——自己此刻就應該是個死人了,賈添偷襲在先,跟著又收了法術,放過了自己?賈添腦子有病?

賈添哪知道梁辛的腹誹,繼續道:「你現在還差一些,真要放手一搏,你沒活路。」

梁辛仍維持著撲擊的姿勢,戒備道:「剛我背後還有一劍,那你為何不刺?」

「我刺了啊,一點沒留手。」說著,賈添笑了起來,放開了和尚,呵呵地笑了起來:「明白了?不是我饒你,而是神通於你無害,一碰到你的身子就化作青煙,你沒察覺到罷了。」

賈添說完,又一揮手,與半空中凝束靈元化作一方法印,問梁辛:「你要不要再試試?」

梁辛猶豫著,伸出左手:「打這隻手,別打身體。」

話音剛落,空中的法印綻放出一蓬黑色光芒,來勢奇快,正中梁辛伸出的左手。正如賈添所言,神通才一碰到梁辛的皮膚,立刻消散再無殺傷可言,梁辛甚至連一絲感覺都沒有。

梁辛霍然大喜,泥塘的突破之後,自己的身體不僅不受天道,就連法術神通也難傷他分毫。幾乎同時他又想起一件事,自己在大眼深處,小天猿第二次戰吼剛過時,曾被神仙相的一道金色巨劍法術當胸擊中,旋即五行獸造反,神仙相開始大亂,當時自己還以為是敵人撤散了法術去應付怪物,現在想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而是自己的身體神奇。

越琢磨也就越開心,不知不覺里梁辛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過才剛笑了幾聲,忽地又「哎喲」驚呼,神情也變得懊惱不已。

不怕神通道法,任憑敵人轟殺,只當清風拂面。可他先前不知道這次突破帶來的好處,更沒想到身體竟連法術都不受了,在對付神仙相和苦修持的時候,還上躥下跳左躲右閃,幾次都差點把自己活活累死,乾脆都是白忙活了……不得不說的是,他身法也還真進步了不少,除了那道金色巨劍之外,在強敵圍攻下,愣是把所有打向自己的神通都躲開了。

要是「挨」上幾下,也就不用賈添來提點了。

挨打、逃竄都是以前的事情,這一次突破,效果神奇如斯,還是讓梁辛打從心眼裡樂了起來,再和賈添說話的時候,底氣也不知不覺地足了許多:「不受天道、不懼法術,那我……這天底下,豈不是沒人能在傷我了?」

「我一猜你就會這麼想,做夢吧。」賈添又坐了回去,說道:「神仙相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就不用說了;而天下間所有的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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