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五行煞時

蟠螭尋到了一處荒僻地方,把梁辛直接送到了島上,若非如此,哪怕就離島只差半寸,梁辛在混沌里也休想能爬的上去。

梁辛把羊角脆抱在懷裡,閃身躍上灘涂,不料他才甫一離開蛇口,身旁陡然襲來了一陣狂風,風中飽含烈火暴怒之意,更帶了足以燒溶銅鐵的高溫,單以威力而論,能與六步中階的猛擊比肩。

梁辛全沒想到自己才剛一上島就遇到敵人襲擊,吃驚之中,立刻調運身法,半擋半躲,護著羊角脆抵過這一陣火行神通,同時散出護身靈覺,查找敵人的藏匿之處,可還不等他找到對方,身後又有一道勁風席捲而來。

飽蘊土行厚重,雖然是風,但落在梁辛的靈覺中,卻沉重得彷彿一座小山,這一道猛擊的力量,比著剛剛的金風更強,足足敵得過長春天的長藤一擊。

「土行風」尚未消散,在另一個方向上,又湧來了一片「金行大風」,不僅把梁辛裹在其中,還把那道「土行風」徹底吹散……

跟著,水行之風、木行之風也相繼現身,這些狂風都來勢兇猛,但全無準頭可言,互相糾纏、彼此吞噬,風中蘊含的力量也大小不一。梁辛著實忙亂了一陣,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敵人偷襲,島上的「氣候」,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巨島上五行混亂,每一道行屬,都會化蘊風力,無時無刻不在與其他行屬兇狠搏鬥,梁辛人在島上,島上的亂風永不停歇,自然也會波及到他。這座島,如果只憑大宗師的修為,一旦上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幸好梁辛已經今非昔比,若他還是中秋惡戰時的實力,登島之後雖然也不至於立刻就被怪風撕碎,但也會想以前發動「來不及」時那樣,疲於應付亂流,而無法挪動半步。

其實木老虎早就把島上的情形給他講得明明白白,尤其強調了這些幾乎可以吹散魂魄的怪風,不過梁辛剛上灘涂,心境緊張之下,把這事給忘了……等梁辛適應了這些怪風後,大蟠螭早已沉入深海,消失不見了。

梁辛也不再繼續逗留,小心向著巨島深處潛去,渾身靈覺遠遠播散,以防有神仙相發現自己,至於那些隨時生成、永遠也不會止歇的五行狂風,他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乾脆就硬抗一陣,一切都以隱蔽身形為重。

只有狂風呼號,再聽不到其他聲音,離開那片小小灘涂之後,周圍一幢幢怪石林立,有的足有百丈,有的卻還不如拳頭大,無論大小形狀,都有個共同之處:扭曲。

與混沌之海不同,巨島上五行混亂,但還有「方位」,梁辛上島時,正值子夜時分,舉頭望去隱約可見星河,不過這裡的星光異常模糊,梁辛也得仔細辨認,才勉強循著星光指引,辨清了方向。

在來之前,他已經向老虎詢問清楚,大眼坐落於巨島東部,梁辛認準方向,開始急速潛行。一路上只有狂風相伴,並未察覺神仙相的蹤跡,這也再正常不過,島的面積極大,比起大洪治下的一座州也毫不遜色,島上的活物,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千之數,而且大都聚集在大眼周圍,梁辛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是無人區。

按照木老虎的算計,梁辛進入大眼三百里距離後,才到達了真正的兇險之地,在這之前,應該都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急行了一陣,梁辛漸漸放下心來,對那些堪比宗師之力的五行勁風,他應付得愈發從容,奔跑縱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整整一夜的急行都順利得很,可是跑到破曉時分,梁辛突然停下了腳步,察覺到不妥……仍是風。

一路之上,五行化風,沒完沒了的爭鬥著,每一道怪風的力道都不小,可也算不上太大,至少對梁辛沒什麼傷害,但是跑過這一陣,梁辛清晰察覺,越近黎明,金、木、火、土這四行疾風就越小,到了現在,甚至隱隱有了消散之勢。只剩水行厲風一家獨大。

不止是已經成型的水行風,在靈覺里,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從周圍的各處、每一塊石中、每一寸地皮下,都開始氤氳起濃濃的水行之意。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脖子上,拚命伸展身體,硬是把腦袋繞到了梁辛面前,和他四目相對,圓溜溜的眸子里儘是納悶,不明白主人為啥跑著好好的要停下來。

梁辛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笑容發苦:「咱倆的運氣,糟糕得有些不像話,趕上五行水煞了。」

說完,梁辛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繼續趕路,身體微微伏低,如臨大敵。

陰陽五行之力,與天干地支、季節轉圜甚至時辰交替都有著莫大關聯,每時每刻五行力量都有強弱分別。

在中土上,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有序循環,屬於五行的力量並不會直接顯露,而是融入造化,悄然影響乾坤;可是在大島上,五道力量撕咬不休,時間對它們的影響也完全暴露,每隔上百十年,都會爆發一次惡「煞」。

在一段特殊時間之內,五行中的一個行屬,徹底壓到其他四個行屬,神仙相將這個時刻,喚作煞時。

黎明時分水行至盛、初冬伊始水行至盛……再向上算,十二地支、甲子輪迴中,都有水行大旺的時候,當這些「時刻」重疊,巨島上會出現水行獨大的異象。其他四個行屬也是如此。

平時里,島上惡風不斷,但那是五行之風,互相攻伐不斷抵消,所以顯不出太大的威力,可在煞時里,就只剩一個行屬的力量,道道惡風將會連成一片,化作一道惡煞,裹挾著無匹巨力橫掃全島。威力強橫,就連普通的神仙相都無法抵擋,只有大眼不受影響,是巨島全境唯一的安全之地。

初時無論天猿還是神仙相,每逢煞時都會進入大眼避難;到後來飛升之人漸漸多起來,神仙相也開始建造營地,再遇「煞時」,也不再遁入大眼躲避,而是眾人合力在營地之外結陣抵擋。

梁辛這次趕上的,是水行煞時。

在木老虎的記憶中,「煞時」是罕見之事,長則百多年,短則數十年,才會發生一次,哪有那麼巧合梁辛一上島就會給他趕上一次,也就大概提上兩句就是了。不止是老虎,幾乎所有人、包括梁辛自己都沒太把「煞時」當回事。

不過木老虎在百多年前就離開了巨島,他不知道,就在他最近這百年里,不知什麼原因,島上的五行力量突然暴躁了許多,原先要幾十年才會爆發一次的「五行煞時」,現在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會爆發一次,偶爾甚至一個月內會爆發兩次,梁辛這次一上島就趕個個正著,也算不上「太」巧。

煞時將至,避難之地遠在千里之外,梁辛又深入大島好幾個時辰了,早就離開了海岸線,想要跳進混沌海避難也全沒機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剩下兩個字:硬扛。

四行隱匿不見,只剩層層水行元力,從巨島的每一個角落中氤氳而起,恍惚里梁辛有種感覺,彷彿自己變成了一條鍋子中的魚,此刻鍋子里的水仍是冷的,可鍋下灶中的柴禾已經開始燃燒了……而四周里那些水行疾風,也停滯了下來。

不是消散,風仍在,只是停了下來,凝聚著、蠕動著,只等破曉剎那。

幾個呼吸之後,天現黎明,巨島上看不到日出,卻能「感受」到黎明就在旭日東升的瞬間里,一聲沉悶巨響陡然響起,即便以梁辛的耳力,也分不清這悶響是來自地心深處,還是冥冥九天,而悶響之下,煞時到。

下雨了。

沒有烏雲,不見雨水,無論是梁辛還是周遭的泥土、怪石都乾燥得很,下雨只是感覺……護身靈覺傳遞迴主人的感覺。

看不見的雨。而下一刻,「雨水」陡然化作驚濤駭浪,從冥冥之中咆哮而起,水行惡力席捲整座島嶼。

不見水,只有力量,無形卻有質的巨大力量,在島上橫衝直闖。梁辛大吼一聲,身法隨之催動,在亂流般的惡力中穿插縱躍,像極了「來不及」中的反噬,但規模之宏大,氣勢之磅礴,遠勝魔功反噬。

「來不及」中的亂流,如針、如刀、如箭,鋒銳而無端;而島上的水行煞卻如怒龍、如山嶽,厚重而迅疾。梁辛就像一隻蝴蝶,動作看似笨拙,卻渾不受力,上下翻飛,在數不清的惡力中穿插游弋,好像隨時都會被「洪流」湮滅,卻永遠都只差那麼一點點……

島上的橫行肆虐的力量同宗同源,並不會互相抵消,恰恰相反,這些「亂流」每一相遇,立刻就會融合到一起,匯聚成更大的力量。

水行元力源源不斷升騰,先化作罡風亂流,繼而諸般亂流匯聚合攏,真就彷彿一道洪水……湮滅整座巨島的洪水。可供梁辛身法穿梭的空隙越來越小,一炷香之後他就已經無處可躲。身法沒了用武之地,梁辛再度開聲大吼,一道道黑色光芒流轉,五盞黑色鱗片從須彌樟中躍出,旋即煞氣轟散,蟠螭殘魂凝化法身,圍住梁辛層層打轉,將主人牢牢護在中央。

黑鱗遇水則驚,此刻島上水行惡力肆虐,雖不見真的水,也足以喚醒那五條蟠螭殘魂。

水行仙獸,生俱天地造化,不懼惡水洶湧,但現在護在梁辛身邊的,只不過是五道殘魂,並非真的大蟠螭,堅持到盞茶功夫就精疲力竭,鑽回黑鱗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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